青皇山,天君远离公务日常休憩的仙山,亦是他退位让贤之后继续漫长仙途的清修之地。届时会有结界与世隔绝,九天众仙神再想找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翌日一早,元昭便去了天宫找天君,结果被告知他老人家在九天之上的青皇山静修。 她不识路,坐骑阿鲁更不识路。识路的月镰正在岛上沉眠,不宜打扰。最终由天宫派出一名仙官带路,驾云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到达青皇山。 果然,这些天界大佬退休后的清修之地离天宫都很远。 等继任者正式上位,青皇山就能张开结界。从此远离九天的尘嚣,又可提防被小辈们搅扰,譬如此刻—— “你要下界长居?”
虽上了年纪,但面容仍显年轻的天君微怔,旋即恍然大悟,“你是担心圣德归位,如少师那般对你纠缠不清?”
“三师兄品德高尚,自然做不出这等死皮赖脸的事。”
元昭神色如常,内心无语地重述一遍理由,“下界修行一直是小神心中所向,如今神职稳固。小神初衷不改,望天君成全!”
请旨下界修行,合理合法,自然无人搅扰。 听罢她一再强调的理由,天君呵呵一笑,温和道: “以你的品性,在下界修行本无大碍。可你是灵山之神,与圣德同门。你分身二道,一道在罗天,一道在九天。来日他归位晋君,以他的品性,你觉得他肯放任自己同门在下界逍遥?”
即便是分身,说得好听点是逍遥自在,难听了是不务正业。 须知,灵山之神各有天职。 老大容稷上神在苍吾山收徒授业,为天界培养人才。老二玄溟子镇守南渊万灵,约束冰雪妖灵在南渊肆意妄为。老三在天上掌管法则,兼天庭圣德真君。 老四芒谷上神在下界守南荒**,监督四海动向。 老五灵光圣母遵从内心的渴盼前往西荒西南部的浮梦洲修行,顺便镇压妖族精怪维护四海升平,促进各族的和睦共处。 老六龙元君除了备受尊长的爱护,更身负天尊血脉被寄予厚望。尽管身负神职,作为罗天娘娘的分身不好好待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修炼,到下界去作甚? 想偷懒么?早着呢。 拥有天尊血脉的她能够胜任的天职实在太多了!在她仙龄五千岁之前,休想脱离尊长的目及范围躲懒。 “圣德对众生宽仁,唯对同门管教甚严。”
天君看着不自觉蹙眉的某人,目中了然道,“纵然本君允你下界,来日他得知你是灵山小六,照样会把你拘上来。”
就算他现在以天君之尊允她下界,有什么用?他总要退位的。等新任天君归位,圣德有一百种理由把她提上天亲自管教。 这并非儿女私情。 小六既是天尊血脉亦是灵山最小的神,她上头的几人有义务代替师尊管教,直到成才方休。可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在别的地界修行,留在天上的唯有圣德。 管教老幺的重任,他当仁不让。 所谓的成才,并非旁人眼里的成才,而是达成他期盼的那样才算。至于她所肩负的神职,那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她仍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纠正。 这些都将纳入他的管教范围内,保证她将来受用无穷。 元昭:“……”大可不必。 不得不说,天君的话不仅有理,更狠狠地戳中她心底最深层的忧虑。重生归来的三师兄就算把过往都忘了,可行事作风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还望天君指点,赐小神两全之法。”
为了自己的逍遥仙途,元昭诚挚求教。 见她变相承认心中所虑,天君不由畅笑两声。末了,遂指点一二,“圣德此人重规矩,龙元君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纵成天君亦无可奈何。”
让他这位现任天君允她下界是没用的,她需得到那位能让圣德敬畏之人的允准,方能一劳永逸高枕无忧。 …… 最高天穹,在一道刻有“清虚门”的巍巍天门前。元昭蹲在约莫百米开外的地方神色凝重,心情矛盾。 天君的话未曾明示,可她一听便知其意,能让三师兄敬畏的自然是天尊。天尊素来不问俗务,长年闭关,在规定的时限露面与众神论道或指点小辈修行。 哪怕她这根独苗也是扔给座下弟子管教,亲子情分或许是有的,但真的不多,甚至称得上稀薄。 说实话,若非迫不得已,她真的不想来。 这亲子缘分来得尴尬,在天郡攒的那点微薄亲情早在她逐步参悟的过程中消散得所剩无几。本想着以后仅保留自己灵山之神的身份得了,未料还有交集。 可不来不行,能让三师兄敬畏忌惮不敢违逆的只有师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相信重凝神元的三师兄不会是第二个少师伯都,可她实在不愿再见到他。一想到三师兄就连带着想起那完全不念旧情坚决归源的楚晏,心情郁闷得很。 “神君是在等谁吗?”
在一旁安静陪蹲的阿鲁好奇问,“要不阿鲁替您去催催?”
蹲这儿快一个时辰了,再不找理由催一催,神君看起来能蹲一年。 果不其然,陷入沉思犹豫不决的元昭被他的话一催,长叹一声起了身: “不必。”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见晚见,最终都要见的。那段微薄的亲子情分不能要了,又不好自称天尊弟子。唯今之计,只能以灵山之神的身份前去拜谒。 “走吧。”
打定主意,元昭肃整衣冠,昂首前行,大步迈入清虚天门。 阿鲁紧随身侧,跨入天门徒步一小段路,眼前突然开阔,一股清灵之气瞬间笼罩其身。通体清爽惬意得让他难以自控,引颈长啸唤出一道脆鸣化回原形。 元昭仰脸瞅了眼,看着彻底放飞自我不再有任何压抑的金翅鸟,恢复庞然大物的身形在清朗的天穹下肆意翱翔。 这里是上清境,修为低的仙神无法压抑内心真正的欲.望。 所以,低阶仙神若实力不足,除了攀不上这最高天穹,就算入了上清境也很难维持刻意表现出来的清正形象。 瞅瞅她这放飞自我的坐骑,一时半会是冷静不下来了。 她心有挂虑,亦无心唤醒他的意识,就让他飞吧,累了自然会下来。倘若她走了,就让他自个儿找到回家的路,她就不伺候了。 他可是两千多岁的鸟儿,得学会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