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苏晏笙六岁那年去世的,在此之前,母亲总喜欢带着她在花园里玩,她是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苏晏笙仍记得,当时的苏芙妤有着肉肉的包子脸,圆溜溜的眼睛,肥嘟嘟的小嘴,怯生生的躲在刘姨娘身后,像只可爱的小猫。当时母亲与刘姨娘如同姐妹般,她们在亭子里聊趣闻,苏晏笙便和苏芙妤在园里抓蜻蜓,追蝴蝶,好不惬意。只比苏芙妤年长一岁的苏晏笙却总喜欢叫她“小丫头”,因为苏晏笙觉得这个胆小柔弱的妹妹总是需要被保护。那段时间,大家总能看到小芙妤跟在小晏笙身后喊:“姐姐,你可不可以陪妤儿玩?”
“姐姐,园子的花又开了,我们去抓蝴蝶吧!”
“姐姐……”“姐姐……”一声声姐姐承载着她们多少美好的回忆,只可惜物是人非。六岁那年,相府东小苑突然走水,大火烧了好久,才有人发现,当时苏晏笙的母亲正在睡梦中,对一切全然不知。大伙忙着打水灭火,苏相爷急得差点亲自冲进火场,幸运的是,那天苏晏笙去了舅舅家,幸得躲过了那一场火灾,因为火势太大,一时间灭不掉,就这样从半夜烧到次日早晨,火灭了,可只剩一片废墟。苏茂冲到苏晏笙母亲房间,佳人早已香消玉陨,只剩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他悲痛极了,下令厚葬七日,入苏家祖谱。待苏晏笙回来,看到东小苑的一片废墟,她感到迷茫不知所措,每个人都来安慰她,苏芙妤也扯着她的衣角,小声安慰:“姐姐别难过,以后妤儿的母亲就是姐姐母亲。”
看着苏芙妤,苏晏笙突然一把甩开她,转身跑开,小小的苏芙妤经不住这股力量,被推倒在地,生生磨破了皮,眼泪直掉:“姐姐不要妤儿了吗?”
这时,刘姨娘走了过来,把小芙妤扶起,擦掉她的眼泪,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妤儿,你要记住,苏晏笙从来都不是你的姐姐,她是嫡女,你只是庶女,你们之间差距太大,她是不会真心待你,你要做的就是做得比她更好,更出色,懂吗?”
小芙妤一搭一搭的抽泣着,她不知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姐姐明明对她很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另一边,苏晏笙跑到了后花园,面对母亲的去世,小小的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明明昨天还温柔的母亲如今却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终于,泪水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小晏笙软了下去,她只知道母亲离开她了,永远地离开她了,她感到很无助。她在后花园哭了很久,终于有人来找她,她肿着双眼走进灵堂,刘管婆给她披上白色丧服,她双眼无神的跪在棺木前,苏茂走过来,紧紧抱住她,她感觉到苏茂的身体正在颤抖,他一定也很痛苦吧。丧事过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但苏晏笙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发呆,她不与任何人交流,除了小碧。后来,苏茂给她安排了许多课程,请了最知名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她也努力去学,没有任何怨言。苏茂觉得有愧于苏晏笙,便把最好的都给她,也因此,苏芙妤内心渐渐产生了怨恨。苏晏笙有个哥哥,年长于她两岁,在她一岁时便被送上灵蜀山学武了,母亲过世第三天,哥哥从山上赶回来,苏晏笙便立刻扑到他怀里,两兄妹抱在一起哭得不成样。七日守孝后,哥哥又要快速上山,他忍住悲痛,与大家告别,就这样,小曼笙第二个最亲的人也离开她了,此后她更加孤独。至于那场大火,事后并没有仔细调查,只说是风吹翻蜡烛,点燃了桌布。当时大家都相信了,小小的苏晏笙也没有多想,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疑点重重。苏相爷一共有一个妻子四个妾,正室是苏晏笙母亲尹氏,妾刘氏,王氏,方氏,曲氏。尹氏去世后,刘氏便成了苏相爷夫人,有一女儿苏芙妤。王氏则有一儿子苏亦诚,方氏并无子嗣,曲氏有一女儿苏可莲。苏芙妤和苏晏笙都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相互对视了一眼,苏芙妤偏过头:“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傻丫头了。”
“但你在我眼里还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丫头啊!”
苏晏笙觉得有些惭愧,当时母亲去世,自己也因此疏远了很多人,也间接伤害了苏芙妤,想起前世的种种,她心中升起愧疚感。苏芙妤抿着嘴,望了望苏晏笙,没有说话。“罢了,今日是爹的寿宴,前厅还有宾客要接待,我就先走了”苏晏笙知道,想让苏芙妤不再怨恨她,不能急于一时。苏晏笙和小碧从后台走出去时,却不慎落下一个布袋。苏芙妤拾起,发现布袋在动,她一脸疑惑,打开后,飞出了两只蝴蝶,在她身边飞了两圈,停在她肩上。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股奇异的芳香,既容易嗅到却又嗅不到,准确地说,是舞裙上的味道。蝴蝶飞走,苏芙妤看着苏晏笙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布袋,想到贴身丫环梨儿对自己说的话,她突然笑了,转而又喃喃自语道:“苏晏笙,你究竟想做什么?是真心的吗?…”苏晏笙走到花园时,看见苏可莲和曲姨娘在湖边拉拉扯扯,似乎是在吵架。这个三妹,她也是没有太多的交集,甚至几乎没见过她,她记得前世苏可莲嫁给了一个尚书庶子,好像过得还挺不错的。苏晏笙走过去,两人见到她,立刻停止争吵,曲氏一脸气愤的看着苏可莲,苏可莲脸上还挂着泪珠。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三妹从小体弱多病,长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楚楚可怜。看着苏可莲苍白的脸,苏晏笙微微张口道:“三妹从小体弱多病,今日风大,为何不在前厅待着,如何在此吹风。”
转而她又看向曲氏:“曲姨娘您也真是的,三妹身子不好,别再让她病倒了。”
曲氏一听,变了脸色:“笙儿说得也是,莲儿还不快和我回前厅,非要跑到这里来。”
明显是在推卸责任。苏可莲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似乎有话要说,苏晏笙了然,向她走近一步,假意替苏可莲拭去眼泪,凑在她耳边说道:“如果你有话要对我说,今晚亥时在这里见。”
说完,曲氏拉着苏可莲走了。苏晏笙也打算折回前厅,却看到假山后面王氏在跟一个男人讲话,她本不想理会,却听到了母亲的名字,她忍不住拉着小碧躲到了另一座假山后。只听见那男人说:“王夫人,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年那场大火,你我心里可都有数。”
王氏变了脸色,怒斥道:“刘大才,你可别得寸进尺,这些年你一直管我要钱,我可有少你的?”
苏晏笙认出了这个男人,他是苏府的老管家了,刘大才,可他和当年那场大火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夫人,您可别忘了,如果我把当年那件事抖出来,你我可都活不了啊!”
刘大才一脸狡诈,双眼露着贪焚的光。“你……”王氏只恨当初没有杀了这老东西,如今倒成了威胁她的工具。王氏将身上的玉饰银饰都摘下来,一把放在刘大才手上,一脸狠毒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要是敢再拿那件事威胁我,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刘大才两眼发光的看着手中的东西,连连点头。王氏挥袖愤然离去。待王氏走后,刘大才捧着手中的珠宝喜滋滋地从假山后走出来,苏晏笙连忙挡住他的去路。看见苏晏笙,刘大才一脸惊恐,连忙将首饰收好,作辑:“大…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苏晏笙看着他慌忙的动作,笑吟吟的说道:“刘管家,您也是苏府的老管家了,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一听这话,刘大才脸色骤变,当即跪下:“大小姐,您饶了老奴吧,当年老奴也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那种事啊!”
刘大才双腿发抖,事情终究是败露了,眼前这个大小姐,又刚好是尹夫人的女儿,恐怕自己这下活不成了。本来只想吓一吓刘大才,结果好像发现了什么大事,苏晏笙立刻追问:“哼!鬼迷心窍就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做了什么?都给我一字不漏的交代出来!!!”
刘大才吓尿了裤子,发颤道:“当年…当年是我看着东小苑那场大火烧起来的。”
刘大才哭了,他这些年过得也不好,天天做噩梦,梦见死去的尹夫人找他索命,他当初就不该为了一点钱财害死了尹天人,尹夫人待他也不薄啊!听到这话,苏晏笙愣住了,果然吗?她的母亲真的是被害死的!主谋究竟是谁?王氏!!!她脑海中出现的名字,刚才她们的谈话!!!苏晏笙想到她那温柔如水、善良的母亲被无辜害死,她很难过,也很气愤,她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大才:“你说我是该送你去官府还是交给我爹呢?”
闻言,刘大才连连磕头求饶:“大小姐,老奴自知犯了大错,但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哈哈…可笑,我母亲又有什么罪,她那么善良,你却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死,让我放过你,那谁又放过她?”
苏晏笙一把扯过刘大才,双眼猩红,透露着一种可怕的感觉,连一旁的小碧都吓到了。转而,苏晏笙又放开他,冷笑道:“当然,只要你告诉我,是谁纵的火,或许我会放你一马。”
刘大才已经吓得软成一摊,听到这话,连跪带爬扯着苏晏全的腿说:“我说我说……”听完,苏晏笙一脚将他踢开,转头对吓懵的小碧说:“小碧,我们走”走了两步,她回头,眼神狠厉道:“你别妄想逃跑,你的妻儿我会好好照顾,到时,只要你做个人证,指证就好了,我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