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钱明理有些纳闷，这等职业黑话他是不懂的，但是那老太太却又哆嗦了，越发的恭谨，也是没想到康王居然懂这些：“回大王话，在地球的时候，能拢起十五架，到了这边，兵马跟不过来，也扯不起来旗了，只能起护法香。”
老太太说的扯旗，其实就是打起名号开山立规，招呼本地的阴魂鬼怪，表示要招兵买马大干一番事业的意思，但是只是炎黄地界的规矩，活人死人都懂，除了炎黄文化圈，就人鬼都不认可了。 这还是在地球上呢，柯罗尼更是如此，人言不同，鬼语难道就同了？左右那鬼都是人做的，根本沟通不了。 符咒有一些是好用的，简单的，不需要奉请三官神灵的，就还用得，要靠神灵佛祖地府祖先用力的，那就不好使了，因为这边本来也就没有么。 什么时候两边真正撞一起了，没有空间障壁，通行无碍，那就还能在用了。 这些事儿康王都懂，因为他师娘最擅长的就是巫法。 西洋巫术、南洋巫术、东洋巫术和北洋……北洋没有巫术，但是他们有魔法（魔鬼和恶魔使用的法术，不是魔法师那种名为魔法实为奥术、巫术、神术的东西），师娘也是都精通的。 国内从南到北，鸾堂、傩巫、祭汉、萨满，要说全都懂是瞎话，毕竟传承那么散那么多，但是主干大枝，她是通晓的。 一条神鞭镇四海，堂堂驱神大圣，《香火真功》天下无双。 老太太说的红罗宝帐，就是南茅北马中的北马，也还是民间俗称跳神的，有骗子，有民俗，有历史文化，也有些真人藏在里面。 康王问她能起多少架香，其实是在问她供奉了多少精灵，能做多大的业务，而十五架，已经是满贯了，基本和天庭地府都走通点儿关系，说不定还有大佬罩着，而再往上就是一把香山，那个没啥说法，就是财大气粗。 至于护法香，是最低阶的香火，一些第六感比较频繁的，都能用这种规矩，只是借着香火之力护佑己身不被邪祟伤害，想要干什么，就得凭自己的本事了，磕破了头也不会赐下一滴灵水来，甚至有可能被供奉的那位都不看这香火。 这老太太现在恐怕就是这样了，柯罗尼可是鬼魂现世的，没有地府。听说有冥界，但是有迪迦那么大个亡灵国度在那儿摆着，这冥界，多半都不是不给力，而是压根就没长起来。 康王捻着水晶，想了一下：“咱万兵洞，也有香火道，长生可期。只不过土著愚昧，未必识得真神，收拢香火不容易。 还有道庭释宗三官大帝各属争抢，前途未卜，你可愿入门吗？”
老太太终于抬起了头，眼皮抬了几下，还是没敢睁开，又把头低了下去：“小妇人今年九十有五了，这长生，还来得及吗？我都准备好，去做个孤魂野鬼了，反正这地方，阎王爷也管不着。”
康王一翻手把水晶收了起来：“无须多久就能管得着了。柯罗尼世界如此之大，怎可无有天庭梳理四时节气。亡灵横行，祸乱人世，地府又岂能坐视不管，即便是地府不想管，地藏王也不会闲着。 地球上污染严重，水神们早就不堪忍受，这世界一样有四海汪洋，沟渎浍池水脉纵横。 逃，逃不了多久。不如做个引道之人，若是立下法脉，便算是功勋卓著，说不得荣登天阙，便是做个散仙，也逍遥快活。 至于你说来不来得及……不是问题，本门法度，广传有缘，三岁孩童练得，九十老媪也练得，就是一百五十年的老鬼过来，咱们一样收下。 你供奉那些精灵，也可以一起过来做个同门兄弟姊妹。好教你得知，有教无类，非是空口白话。”
康王绝不是瞎说，诸天星神绝大多数出自碧游宫，基本都不是人类，很多都是精怪出身，也因此不得二老爷欢心。 他们自称归属碧游宫，既然承了名儿借了势，该做的事儿就不能翻过去。 当时没那么高的层次不晓得，这种人情，哪是那么好借的，这也就是碧游宫里的那位老爷一向大方，他们做事也和他老人家的规矩，才相安无事。 可即便如此，到了类似背景的地方，他们也被限定没办法换阵营了——真以为康王是随口一提，胡说八道呢？他哪敢！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听说咱们这是北俱芦洲七大圣的传承，又有天罡地煞星君灵世，是真的吗？和三山正朔……真的不和？”
钱明理冷笑一声：“三山？三山可只有两清，你说这关系，好还是不好呢？”
老太太摩挲了一下比她还高半截的拐杖：“小妇人还有些旧友，和全真道有些债务，向道之心都坚固，大王如果能恩准，小妇人去找他们来，不敢说锦上添花，算个人头，凑凑数也是可以的。”
钱明理一摇羽扇，虽然不动容，但是语气惊讶：“哦？你都年过鲐背，你那些老友，还都能活着？”
对着他，老太太就没那么恐惧，扭回头去，粲然一笑，露出洁白如玉整齐划一仿如二八佳人的贝齿：“嘿嘿，说别的还真没准就不行，但是潜踪匿迹，保命养生，益寿延年，咱们这些人，可不比那些高道差了。”
康王倒是点头信了，他是知道巫术多半都是要靠人精气发动，所以养精蓄气，这些人绝对是专业的，要不然别说九十，六十都够呛。 “全真道不在三山之列，名列道籍，却难成仙，因其理念三教合一，为圣人所不喜。唯有武当真武殿，乃是荡魔祖师的道场，我等有些薄面，不好直接放对，如是他们，便要商谈一二，看看这些子孙给不给老祖宗留脸。”
老太太连忙躬身：“武当高道光风霁月，就是龙门、华山这些，也都自持身份，从来不与我们这等人物为难。 都是些乡野小观，粗鲁道士，贪着名图着利，借着协会的名头，扯虎皮拉大旗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