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芸娘被带到太夫人的面前时,楚二太太十分积极地介绍她的身份。芸娘的目光也落在婠婠的身上。“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容颜依旧美艳,可是其中却又多了一点莫名的东西。仿佛暗藏的水流,冰冷莫测,深不见底。“你好。”
婠婠的脸色却淡淡的。无论是什么,可是芸娘对自己的敌意,就叫婠婠心里不快。芸娘不过是个与她无关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她的面前这样放肆?“你们认识?”
太夫人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就抬手问道。“芸娘是燕王殿下的红颜知己,最近燕王与五丫头来往亲密,想必两个人也一定是见过的吧?”
见芸娘那张美貌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楚二太太就在一旁合掌笑着说道,“可见燕王殿下对芸娘也很有心,不过有了新人却不忘旧人,燕王殿下的这份心,也十分难得了。”
她笑着说这话,太夫人就觉得这完全不像是世家女眷能说出来的,轻贱可耻,就皱眉呵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燕王殿下带我去花容看过胭脂水粉,因此我与玉娘有过两面之缘。”
婠婠一双水眸扫过楚二太太。她知道楚二太太在看自己的笑话。可是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给楚二太太看的。把芸娘送到她的面前,又能怎么样?别人不知道,难道芸娘自己不知道自己在燕王面前什么都不算吗?“没错。殿下还对我叮嘱过,五小姐是贵客。”
芸娘将贵客二字咬得紧紧的。在燕王的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客”的身份。只是芸娘的眼底带着几分流光,然而婠婠却没有将芸娘这锥心之言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婢女口中说出的话罢了。难道婠婠不去看燕王对自己的维护还有承诺,反倒要去听一个服侍燕王的婢女口中的话不成?她也没有想过要和芸娘争辩什么。太难看了一些。“原来如此。”
婠婠的这份雍容大度,就叫太夫人的眼里露出几分满意,且她多少不喜芸娘的咄咄逼人,脸上的笑意就冷淡了几分,缓缓地说道,“既然是卖胭脂水粉的,看在燕王殿下的面上,你就多买一些,免得叫这位芸娘姑娘空手而归,在燕王殿下面前不好交代。这世道,主子不好做,姑娘这种奴婢,想必也是不好做的。若卖不出东西去,燕王殿下只怕会对姑娘不喜。”
她慈眉善目,仿佛对芸娘十分关切。可是芸娘笑吟吟的脸顿时就白了。太夫人一张嘴就将她打落尘埃。在这些主子们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婢。这话芸娘听得分明,甚至都不必婠婠开口,她就已经被人看不起了。“老太太这话说得有些……”楚二太太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为婠婠撑腰,笑得就难看了。“你给大丫头筹备嫁妆,这是一番慈母心肠。只是大丫头到底不过是个侧妃的身份,玉牒都没有上,也不要太过张扬叫咱们脸上不好看。未免轻狂没见识。”
太夫人的目光就落在敢落婠婠颜面的楚二太太脸上,缓缓地说道,“大丫头才从掖庭狱出来,你大张旗鼓,只会叫承恩公府与宁王府都难堪。且二丫头日后是要做宁王正妃的,身份尊贵,嫁妆丰厚事理所当然。可大丫头是侧妃,还是王府里后进门的……”“老太太的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听着。也该知道知道规矩。”
太夫人淡淡说道,“你去打听打听宁王府那几位侧妃抬进门时的嫁妆,万万不可令大丫头的嫁妆越过那几位侧妃。”
“可大丫头身份不一样儿啊。”
楚二太太就不甘地争辩道。“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服侍宁王的姬妾,都是侧妃。莫非她出身楚家,身份就高贵了一层?若当真自诩高贵,又为什么没皮没脸去给殿下做侧妃去?”
太夫人的心里对楚秀一直憋着一股火儿,如今见楚二太太竟然再三生事,就越发不耐地说道,“我还要对大丫头说,嫁去了王府,就不要给楚家丢了脸。若是叫我知道她不懂规矩在王府生事,我亲自把她接回来!”
她虽然并未疾言厉色,可是楚二太太都吓坏了。芸娘就在一旁咬着嘴唇静静地听着。她一双美眸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婠婠。仿佛是察觉了这目光,婠婠平平地抬眼,看了芸娘一眼,就转移了目光。她总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芸娘的后背就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她在燕王面前排挤婠婠,因此叫燕王当众伤了十鞭子。当呼啸而来的长鞭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芸娘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打碎了。这么多年的守望,却最终败给了一个茫然无知的女孩子,她如何甘心?楚家五小姐,不过是身份上比她高贵罢了。就因为身份,因此她就输了?“外人面前,你也不要对我诉苦,我的话已经放在这里,要么你听从,要么你就不要叫大丫头出嫁。”
太夫人本也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见楚二太太还要和自己歪缠,就摆了摆手。楚二太太今日没有看见婠婠气急败坏的嫉妒样子,又挨了这么一顿,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气得双手乱颤,又见芸娘安静地站着,那仪态优美从容,又生得如花似玉,这天底下哪里有男人不喜欢美色?都跟馋嘴猫似的,难道放着身边这样的美人不吃,只等着楚婠婠不成?只要燕王不近女色的传闻破了,楚婠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自然也就撑不下去了。“可是女为悦己者容,老太太,叫我多买些上好的胭脂来给大丫头吧?她在宁王府中得宠,那也是咱们楚家的喜事啊。”
楚二太太就露出几分可怜,见太夫人冷哼了一声,就笑着指着芸娘说道,“您瞧瞧芸娘这桃花妆,是不是格外娇美?听说燕王殿下也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
她的话语之中带了几分暧昧的意味,婠婠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说什么,垂头把玩自己手中的茶杯。燕王那人,只怕胭脂的颜色都分不出来,更遑论什么桃花妆。她想到燕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许多匣子胭脂却看不出不同的样子,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过她也觉得楚二太太有些烦了。总是拿燕王依依不饶做什么?燕王招惹她了?“五小姐,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见婠婠福了福跟太夫人告退,自己出了屋子,哪怕背上疼得厉害,可是芸娘还是忍不住提着裙子飞奔出了太夫人的上房,追在婠婠的身后,片刻方才跑到了婠婠的面前。她就见花红姹紫之中,婠婠眉目似画,美丽得令人惊艳,那份稚嫩的美好,令在宫中度过十几年,连自己的容颜都开始苍老的芸娘露出了几分嫉妒。她却还是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腕儿。“五小姐,你在怕我?我什么不听我说话?”
“我有义务听你说话吗?”
婠婠抬眼淡淡地问道。她不笑了的时候,就露出了几分冰冷与端贵来。这份来自于贵族的傲慢顿时就令芸娘美艳的脸变得诧异起来。“五小姐当真很会伪装。殿下知道,你还有这样傲慢无礼的一面吗?”
“对于无礼的人,我一直都不会十分客气。”
就比如在边关胡人做生意的时候,若是谁敢在婠婠面前耍心眼儿,她只会叫人给人拖出去。见芸娘越发带着几分轻蔑看着自己,婠婠就笑了笑,一双漂亮美好的眼睛里完全看不到芸娘的影子,显然没有将芸娘给放在眼中,缓缓地说道,“我与燕王殿下平等论交,姑娘你不过是殿下身边一个奴婢,就算我看不起你,又如何呢?”
她的话,顿时就叫芸娘涨红了脸。“说到底,五小姐你也不过是凭着你的身份!”
“是,我是凭着自己的身份高贵。可是你有吗?”
“你!”
“看在你是燕王殿下的奴婢,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自取其辱。”
婠婠见芸娘气得脸色发红,就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顶着燕王殿下侍婢的身份出入勋贵之家,就请谨言慎行,免得给殿下招惹了敌人。就如你方才,对承恩公府的小姐那样大呼小叫,难道你不知道,若我与燕王殿下并无交情,你就是为殿下得罪了楚家三房?我父亲还做着九门提督呢!”
她的眼中越发严厉。“若你不是燕王殿下的侍女,谁会将你放在眼中?且往来勋贵之家,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荣光,就轻狂起来,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芸娘姑娘,你自我膨胀的速度很快,快要都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了,是不是?”
若是平日里,婠婠不会对女子这样刻薄,可是她此刻却忍不住想要芸娘收敛些,起码不要在外给燕王招惹祸事。只是她这一片对燕王的好意,却令芸娘气急败坏。她看着傲慢的婠婠,越发口不择言。“五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敢来指责我的轻狂?我,我是殿下的人。”
她就对婠婠带着几分炫耀与示威地说道,“殿下曾经宠幸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