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突然叫周氏感到救赎的话，婠婠却很平静。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觉得一切都可以看得很平淡。“然后呢？”
她开口问道。“王妃不必担心子嗣。至于我……静听王妃发落。”
韩宁垂目，轻声说道。“自己去投案自首吧。”
婠婠淡淡地说道。韩宁苍白的脸露出浅浅的笑意。“好。”
“这也是为了三姐姐母子。”
若是这件事简单地揭过，楚兰母子怎么面对楚家人还有婠婠，她这一生都要被折磨。可是韩宁若是被治罪，楚兰的心里就会好过很多。“你该明白这是为什么。”
婠婠轻声说道。“我明白。……多谢王妃。是我辜负了王妃。”
韩宁抬起头，目光模糊，只觉得眼前婠婠的面容都已经变得模糊，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想到曾经他最肆意畅快的年纪，他还是名满帝都的翩翩风流才子，和同样在帝都之中被女子爱慕，风流之名在帝都赫赫有名的康王一同在那场诗会见到了楚家姐妹。那个时候他曾经那样自信，那样不把她们姐妹放在眼里，如今想来恍如隔世。无论是婠婠，还是楚兰，原来他都不知道，会对自己的人生有这样的影响。“拖下去吧。”
婠婠侧身对燕王说道。燕王不知何时无声地站在他的伸手。“王妃……”韩国公夫人哽咽开口，“韩国公府作孽，对不住王妃。日后韩国公府愿为王妃驱策。”
她哽咽出声，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眼看着儿子虚弱地被燕王府的侍卫给拖下去，只能转头不去看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免得心软会不知分寸地在婠婠面前求饶。这样的痛心，也叫她忍不住迁怒在一旁紧紧闭上眼睛的康王，毕竟，韩宁会生出这样谋害亲王妃的大逆不道的阴谋，都是为了康王。韩宁为康王忠心耿耿，做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你的衣裳？”
燕王看都不看韩宁一眼，专注地看着婠婠。她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都是三姐姐的血。”
婠婠轻声说道。“你没有受伤？”
“没有，你放心吧。”
婠婠不由抿嘴微笑起来，抬手握住了燕王的手。她在燕王的身边才会觉得自己的心情安稳了许多，深深地吸了一口器，就把冰冷的目光投向康王的方向。康王的身后，楚玉瑟缩地看着婠婠。她的花容惨淡，柔弱可怜，此刻依旧被捆着，可是因为刚刚韩宁的事，燕王府的侍卫没有空去看着她，叫她有机会躲到康王的身后去。她被五花大绑，看起来怯生生的，可是这份心机却恶毒得丑陋无比。“还有你。”
婠婠轻声说道。楚玉一双泪眼朦胧，长长的头发散乱，显然方才被捆起来之后到现在的待遇都不怎么样。她仰头想要与康王求情，可是却见康王脸色苍白，目光晦涩地落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哽咽了两声躲在康王身边对婠婠说道，“五妹妹，我承认是我对三姐姐说了那些话，可是我真的只是负气，没有想到三姐姐会难缠的呀！”
她呜咽地说道，“三姐姐看不起我，把我当成人尽可夫的女子，说我三心二意，从前服侍宁王，如今又服侍康王，我难道没有自尊吗？我为什么要忍受三姐姐对我这样的嘲笑？”
“看不起你是应该的。”
婠婠冷冷地说道。“可是又不是我害了五妹妹！”
楚玉可怜地哭着说道，“给了五妹妹镯子的又不是我。我只是想叫三姐姐知道真相，没有想到那么多呀。”
“没有想到？你与三姐姐姐妹十几年，不知她是刚烈的性子？既然你早知道老太太发觉一切却瞒着三姐姐，就应该知道老太太的顾虑。你明知道这件事会要了三姐姐的命，却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将一切和盘托出。你还说不是故意？”
婠婠顿了顿，抬手，叫两个侍卫毫不在意康王的威势，将楚玉硬生生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垂目轻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等三姐姐临盆之后再说？你的心真是狠毒。”
楚玉仰头，泪眼动人，可是婠婠却从她的眼底看出几分恶意。“你不仅想要三姐姐的命，还想叫我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因为三姐姐是因我而死。一石二鸟，少了一个碍眼的，会对你冷嘲热讽的三姐姐，又要叫我一生都不能安宁，楚玉，你总是这样聪明。”
楚玉一向是女子中的巾帼英雄，打从很久之前婠婠就知道了，千方妙计，无数的手段还有计谋，她总是能够精准地打击到每一个人的弱点。只是大概楚玉这次想不到，她本以为是与楚兰单独谈话，可是却不知楚兰的屋子里还有别人，揭穿了她善良柔弱的假面具。若是楚兰房中无人，那她与楚兰的谈话就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真相被掩盖，大家看到的只会是楚玉想叫大家看到的。都会以为她们姐妹在说笑的时候楚兰突然动了胎气难产，然后楚兰刚烈自己不想活了死去，那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楚玉对楚兰说了什么。也或者楚玉会叫婠婠知道。她只要说楚兰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手镯的真相难产，就足够叫婠婠痛苦，却不会损伤楚玉自己的形象。婠婠突然冷笑了一声。“对，你是没错的。你没有亲自动手杀了三姐姐，就算三姐姐因你的话死了，其实你依旧清清白白。不就是几句话吗？”
楚玉这杀人的手段叫婠婠只觉得心中愤怒。她咬了咬牙，看着楚玉轻声说道，“你以为自己在这件事里什么都没有做错，对吗？”
楚玉是没错的，她只不过是姐妹说笑将血玉真相说了出来，楚兰自己看不来要死要活与她有什么相干？若是婠婠因这件事受到伤害，就和她更没有关系。“可是你不明白，燕王妃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婠婠淡淡地说道。楚玉惊讶地抬头看着一向重视自己清名的婠婠。婠婠爱惜名声，她一向都知道啊。“来人，给我打。”
婠婠摆手，顿时一旁的侍卫站了出来。他们反正今天已经打了韩国公府的公子，就不在意再打一个康王侧妃。他们王府的王妃都被人谋害了，谁还管康王是哪根葱？“你不能！”
楚玉见婠婠要动真格的，顿时尖叫起来。“三姐姐遭了多少罪，流了多少血，今日，我叫你双倍偿还，叫你从今日明白，什么叫做燕王妃。”
婠婠垂头，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瑟缩的楚玉，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极致的冰冷，轻声说道，“你以为自己智计百出？可是我告诉你，你那点小聪明，我不爱搭理的时候才叫聪明。若是我不想忍耐的时候，那无论怎样，你都得死。”
她哼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康王侧妃又如何？杀了你，我赔给康王十七八个美人，难道还抵不上一个你？”
她的眼底露出几分冷酷与戏谑。楚玉却颤抖了起来。她发现婠婠竟然没有和她开玩笑的意思。她是真想杀了她。“殿下，殿下救我！”
她拼命回头尖声叫道。“就在这儿打，叫大家都看着。”
婠婠平静地说道。“婠婠。”
康王突然开口。婠婠如今和康王没有什么好说的，面容平静冰冷。康王慢慢地起身，走到了婠婠的面前，在楚玉如同看救命稻草一样的目光里艰难地开口，轻声说道，“你饶了她这一次。日后我一定会严加看管。”
见婠婠仰头冰冷地看着自己，他垂了垂眼睛，俊美的脸晦涩不清，又露出几分犹豫与复杂，轻声说道，“她……与我有功。”
他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玉死在自己的面前，因为楚玉曾经为了他不得不辗转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忍受着那样的折磨，然后为了他最终背叛了宁王。那是一个女子能够受到的最绝望的事。她不爱那个男人，却要每天在那个男人强作欢笑，然后和他同床共枕，只为了能够把康王扶持起来。康王俊美的脸微微抽搐。婠婠却轻笑了起来，看着压低了声音与自己求情的康王，轻声反问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康王的脸仿佛挨了一棍一样，怔怔地看着婠婠。“她与你有功，为什么要我去忍受？我和你又没有关系。自己王府里的鹰犬没有看牢，被别人打下来，你还要叫别人对你说声对不起？康王殿下，你可没有你自以为的那样重要。”
婠婠抬手，对两旁已经蠢蠢欲动的侍卫冷冷地说道，“就给我打。康王殿下若是不忍，大可以打过之后，你们夫妻之间好生温存。”
她的眉目冰冷疏远，康王只觉得痛彻心扉，他听见楚玉尖叫起来，不得不继续开口艰难地说道，“婠婠，看在我……”他话音未落，却只觉得脸颊一痛，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耳边响起。婠婠一巴掌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你别把我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