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
“明知道婠婠不喜欢你，你还自己送上门去。”
太后冷笑了一声，垂目看着楚玉。说起来，楚玉也是她楚家的晚辈。可是太后却依旧非常不喜欢她。楚玉太能折腾，太后一切都看在眼里，当然非常看不惯她。见楚玉一脸可怜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太后就想到了很多曾经后宫之中伪装可怜的女子。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儿，什么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相信楚玉这一面之词。更何况就算楚玉受了委屈，可若是婠婠动的手，太后也只会偏袒婠婠，而不是楚玉。不敬婠婠孝顺，而楚玉的心机太深，这几次在宫中行事叫太后非常不喜欢。见楚玉颤抖地看着自己，太后收回了目光，眉目间有些冷淡。然而看见站在宫门口的婠婠，她苍老的眼里露出几分笑意。也不枉她在这里听了楚玉这么多的废话。皇帝不许婠婠出来，甚至还要求太后不要去看望婠婠，太后的心里自然十分担忧。如今利用楚玉的这份哭诉，她自然有理由叫婠婠从那宫中出来“讲个明白”，只要婠婠出了那跟冷宫似的大殿，太后自然有一千种办法叫婠婠再也不必回去那种地方去。因此，见婠婠上前给自己请安，太后的眼底不由露出几分喜悦，伸手扶住了她温和地说道，“何必这样多礼。你啊，瞧着少了些精神。”
她爱惜地摸了摸这个楚氏一族最有出息的女孩子，婠婠也只是温柔地说道，“叫太后娘娘为我担心，我本就想给娘娘行礼。”
“我这心里惦记你，最近的确休息得不好。”
太后上上下下打量婠婠，见婠婠没什么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宫中生活，你也是辛苦了。既然已经出来，就好好儿跟着我在宫里休养些时候。”
太后握紧了婠婠的手，见婠婠沉默，便说道，“这些话我对你说。把你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如今谁都敢往你的身上上爪子！”
她这话出来，本伏在地上的楚玉顿时颤抖了一下肩膀，仰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说出这种话的太后。然而下一刻，太后的目光已经冷冷地看下来，问婠婠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的话我不爱听，因此给她一个耳光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婠婠平和地看着楚玉，对太后轻声说道，“世人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更难。可是叫我说，不雪中送炭便敬而远之就要，楚侧妃偏要来我的面前落井下石。她到底出自楚家，我不能以棍子打死她。只能给她一记耳光，叫她知道教训，也请她日后不必趋炎附势。见着那烈火油烹的就上前，见到落难了的，哪怕是至亲姐妹，却还偏要踩上一脚。”
这话说得厉害极了，楚玉没想到婠婠竟然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时候。“五妹妹，你颠倒黑白！”
“难道是我要你来宫中看望于我？楚侧妃，看在同出一脉，我给你提个醒儿。就算我与你深有仇怨，可是那也是曾经楚家姐妹内部之间的纷争。可是你在楚家同族姐妹被困居宫中的时候，偏偏要来我的面前耀武扬威……你说是来看望我，担心我？若当真这样担心，你为何不如六妹妹一般搬来与我同住？六妹妹尚且心系平王殿下，都能撇下夫君来陪伴我这个姐妹。可是楚侧妃，康王殿下尚在外征战，你那王府本就空荡荡的，怎么不来陪陪我？”
婠婠挑眉，红唇轻启，轻叹了一声。“不过是怕受到我的连累而已。”
“五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楚玉见太后垂目不语，顿时急了。“一切争端都有因有果。若是你什么都不做，我难道还要费力动手给你一耳光？”
婠婠垂头弹了弹自己的衣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我没想到楚侧妃这样厚颜。口出恶言之后挨了打，竟然还想来娘娘们面前告状。楚侧妃，同是皇族女眷，看在曾经的情分我劝你一句，既然已经嫁作皇子侧妃，你就安分点，免得给你们家康王殿下丢人。康王正在前方浴血，后头却有你这样的侧妃拖他的后腿，给他丢人现眼，不安分天天蹦跳，再多的好名声，也叫你毁得差不多了。”
“这话乃是至亲才会说的劝谏之言。”
韦妃在一旁对婠婠微笑说道。“不过是路见不平。康王府的几位侧妃都是安分守己，谨守府门的贤淑女子，可楚侧妃，你莫非仗着一点康王的宠爱便不知天高地厚？”
婠婠见韦妃对自己十分温煦，垂了垂眼睛方才看着一脸震惊，满面泪痕的楚玉冷冷地说道，“更何况，我被陛下惩罚，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一个燕王妃做的事做出评论？”
她眼底带着几分锋芒，楚玉颤抖地看着自己，许久，对太后哽咽地说道，“娘娘，我真的只是一片好心。”
“是一片好心，还是其心可诛，哀家看在眼里。”
太后冰冷地说道。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玉。“你对婠婠说什么了？”
“说出来脏了娘娘的耳朵。”
婠婠急忙烂了一下。燕王出事，皇帝唯恐太后承受不住，因此尚未与太后说明。若是太后骤然听到这件事，恐怕心里会非常难受。她上了年纪，如今虽然在深宫之中颐养天年，可是叫婠婠说，能谨慎些总是好的。见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太后，楚玉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冷，却又默默地忍耐住了。太后可不是她那个姐姐楚兰。楚兰听了她的一席话早产生子差点儿死在产房，她最多也不过是被婠婠重棍行刑，却无性命之忧。可若是她敢在太后的面前胡说八道气倒了太后，恐怕康王尚未回朝，自己就要被皇帝迁怒直接拖出去砍了。因想到了这些，楚玉虽然满心想要叫这世上所有的人知道楚婠婠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寡妇，什么燕王妃……没有了燕王撑腰的燕王妃不过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谁都不用怕她，可是她还是垂头默默忍耐。“这么说，你真的说了难听的话。”
见楚兰不吭声，太后便缓缓地说道。“并不是难听的话。只是都是姐妹，嘴上难免有些不知分寸。”
楚玉伏在地上，长长的裙摆展开在身边，看起来如同亭亭玉立的一朵青莲，仰头哽咽地说道，“大概是五妹妹误会了我。可是我发誓，从未对五妹妹有半点坏心眼。太后娘娘，我也是楚家之女，怎么可能会与自家姐妹争执。且五妹妹有一句话说得好，我家殿下正在外征战，我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拖殿下后腿。”
她委屈地看着太后，太后却眯起了眼睛。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垂目微微皱眉的韦妃。的确，虽然边关大捷，康王即将回朝，可是康王这次征战浴血，的确是天大的功劳。此刻若是惩治楚玉，恐怕会叫人非议自己给康王脸色看。然而想到皇帝同样如此，关了婠婠这个燕王妃也是再给燕王脸色看，太后的脸色就多了几分不好。她想到燕王夫妻受的委屈，再看看楚玉，不由冷笑了一声。她若是放过了楚玉，那康王的气焰就更加嚣张。可是明明这次大军的主将乃是燕王，凭什么叫燕王两口子受委屈？难道燕王没有在外征战浴血吗？说起来，燕王夫妻这次已经够委屈的了，难道还要受一个侧妃的欺凌？她慢慢地抬起手来，见楚玉惊慌地看着自己，便缓缓地说道，“康王侧妃犯了口舌，以下犯上。”
楚玉到底不过是个侧妃，却总是在与婠婠冲突，想到这些太后自然心中不悦，看着紧张起来的楚玉慢慢地说道，“禁闭王府，交给韦妃处置。”
她对楚玉挨了婠婠一耳光竟然没有半点处置婠婠的意思，楚玉的眼睛慢慢张大，然而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显然太后并未如同当初在宁王府时那样废了她的侧妃之位，叫楚玉的心里轻松了很多。只要她还是康王侧妃，那禁闭与惩处，等康王回来就什么都不算了。“嫔妾明白。”
韦妃起身轻声说道。她一向是个温和的人，楚玉想到落在婆婆的手里，总是比落在旁人的手里强一些。“还有，康王的年纪也不小了，赶紧给他挑选名门淑女大婚。如今那府里没有个正妃镇守，那些魑魅魍魉的都出来了。”
太后的这句话，才仿佛一记重击，重重地击打在了一脸震惊的楚玉的心上。康王多年不迎娶正妃，叫她的心里总是存着希望，本以为自己日后还有一争之力，甚至日后母凭子贵……可是太后在说些什么？若是康王娶了正妃，她就再也没有扶正的希望，日后的一切愿望全都成空。她的正妃之位，日后的皇后之位，莫非就要因太后的一句话断绝？这是在断她的根基？太后娘娘真的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