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闭门谢客。她如今烦了，谁都不想见。这宫中想劝她改嫁的太多，几乎是知道康王心思的都蜂拥而至，简直叫婠婠可笑到了极点。她懒得再应付这些人，无论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好的，都拒之门外。也只有佳宁公主上门的时候，她才叫佳宁公主进来。佳宁公主进门之后唉声叹气，看着如今一脸冷淡的婠婠张了张嘴。“若你也是来劝我，就免开尊口。”
虽然康王对皇帝求娶婠婠的时候并没有旁人在，皇帝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也没想过闹得人尽皆知，因此没有公布于众，可是这宫中哪里可能会有秘密，不过是短短几日，康王想要婠婠为自己正妃的事已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宫中宫外只要知道的都不能相信，康王这简直是疯了，并不是因康王要娶燕王的正妃，自己的弟媳，而是如今康王正是独步天下的时候，天下的女人什么样的得不到，为什么却只看上了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女子。他们心里觉得婠婠配不上康王，又觉得康王的眼光有些奇怪。清清白白的闺中女子不要，偏要一个死了夫君的女子。还叫她成为正妃？若当真婠婠为正妃，难道日后天下要迎来一个改嫁过的皇后？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因此这件事在帝都之中沸沸扬扬，不说楚家之中是如何内乱，只说帝都之外，都觉得康王这是失心疯。婠婠对外头的风雨不感兴趣，自然也不管别人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惊叹。在世人都以为燕王妃完了，日后已经跌落尘埃的时候，她竟然能靠着康王要翻身了。“我哪里是来劝你这些的。”
佳宁公主与婠婠十分要好，见她神色冷淡，便坐在她的身边揉着额头说道，“我担心你还来不及，劝你什么？劝你改嫁？”
她苦笑了一声说道，“咱们两个一向要好，难道你不明白我，我不明白你？你绝不是改嫁的性子，劝你也没有用。且……”她怔怔的转头看着脸色微动的婠婠轻声说道，“叫我说，与其改嫁康王兄，我反倒希望你守寡，为燕王兄守着。”
“他没死，你不必叫我守寡。”
婠婠简直无奈了。什么守寡，说起来真是太丧气了。“是是是，燕王兄好好儿的。”
佳宁公主也不愿意相信燕王死了，见婠婠还相信燕王平安，眼底多了几分温度，对婠婠轻声说道，“许是我痴心，只觉得这世间的夫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该改变分离。婠婠，你愿意为燕王兄坚守到这样的程度，我很敬佩你。”
换个女子，或许已经欢天喜地地去做康王妃了。就比如楚家的楚玉，当初不也是在宁王刚刚自尽之后，就快乐地去做了康王侧妃。可是婠婠这样为燕王一心一意，傻傻的，却叫佳宁公主感到了一点希望。“你进宫不是来说这句话的。”
婠婠见佳宁公主没有劝谏自己，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她觉得今日这宫中难得的平静。“我其实是替丹律给你带句话，可是丹律的话怪怪的。”
“什么话？”
婠婠好奇地问道。“丹律叫我跟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
佳宁公主带着几分回忆，见婠婠露出茫然与差异，摇头说道，“我也觉得这话怪得很，没头没脑的，只是丹律叫我一定要叫你知道这句话。他旁的没说，只是瞧着有些心事的样子。”
她与丹律王子一向夫妻情深，从来没有见过丹律王子突然变得心事重重，只是因丹律王子没有说更多的话，她也希望给夫君一点私人的心事，因此没有多问。“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我要认什么？”
婠婠念叨了这句话片刻，觉得有一瞬间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一转眼这种想法却一闪而过。她只是觉得这句话之中带着几分深意。“丹律还叫我跟你说，我对你今日说的这句话，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
佳宁公主见婠婠慢慢地点头，和声说道，“其实他还跟我说，若是你觉得在宫中被人逼急了，实在不想听那些劝你改嫁的话，不如就说为燕王兄要守丧三年……”见婠婠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佳宁公主说道，“反正不过是缓兵之计，随便说说，也是叫人不要缠着你不放。”
其实这个主意极好，不然婠婠这样倔强着，反倒叫人源源不断地来劝她。若是她要守丧，起码能落得清净。“这种话我不要说。”
婠婠这种话是听不得的，微微摇头。“我就知道。”
佳宁公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都和婠婠说了，这才询问婠婠如今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听见婠婠说自己过得还不错，除了心情烦躁来往的人又多了起来，不由笑着说道，“这宫中人本就跟红顶白。从前见你失势，自然对你不屑一顾。如今见康王兄对你情深义重，自然又都围了过来。你还不知道吧？康王府最近闹得正厉害，王兄府上那位楚侧妃差点被送出王府。”
“这是怎么回事？”
“赵侧妃前些时候来跟我说话，说仿佛王兄与楚玉之间闹出什么纷争，王兄要送楚玉出府，楚玉哭着不肯，还因此惊动了宫中的韦妃娘娘。娘娘没管，说是王兄自己王府里事儿自己做主，因此……”佳宁公主顿了顿，这才对婠婠说道，“楚玉当真是个能狠下心的，当场跳了湖，如今正在王府上养病。只是赵侧妃说，她听见王兄的意思，似乎说等楚玉好了，还要送她出府去。”
“送她出府做什么？”
“谁知道。赵侧妃说得影影绰绰，似乎是王兄觉得楚玉心狠，之前王府之中闹出了几件事都与她有关。”
其实赵侧妃还说这是康王在为婠婠未雨绸缪，一则唯恐日后楚玉害了婠婠，另一则是不愿与婠婠有仇的楚玉在婠婠的面前添堵。可是虽然赵侧妃说得情真意切，然而佳宁公主却没有代替她在婠婠面前为康王说好话的意思。他们夫妻与燕王更加亲密，丹律王子对燕王当年对他的恩情念念不忘，如今康王图谋燕王最心爱的妻子，佳宁公主与丹律王子说什么都不可能如外头的旁人那样希望婠婠改嫁说是背弃燕王。见婠婠垂头沉思，佳宁公主也埋头吃点心。她心里对燕王的事十分遗憾，可是看见婠婠的坚持，又觉得仿佛心里的悲痛都被压住，也充满了婠婠那样的希望。她希望燕王平安无事，哪怕如今几乎盖棺定论，却依旧这样希望着。不仅是为了燕王，也是为了如今咬着牙在坚持的婠婠。上天对他们夫妻也不能太无情了，对不对？“赵侧妃为什么来与你说这些？你素日里与她也没什么往来。”
婠婠皱眉说道。“她的心事我能明白些，不过是最近你们姐妹都闭门谢客，她实在找不着门路，知道我要进宫，因此来我的面前说话。”
楚梅也闭门谢客了，自己在平王府里窝着，等闲不见人。因她不肯进宫来劝婠婠改嫁，楚家倒是对她刮目相看，特别是忠义侯楚坚，知道了康王求娶婠婠的事没说什么，却从不与康王单独说话，眉目冷淡，明显是支持婠婠的一切决定，而不是对康王示好。见楚梅没有反手把婠婠给卖了劝她嫁给康王，楚坚对楚梅的态度改观了很多。只是这楚家的姐妹里头，楚梅如今与婠婠最好，她不肯劝说婠婠，自然旁人对婠婠更加束手无策。赵侧妃大概也是急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佳宁公主的头上。“她劝我做康王妃？”
婠婠想了想，本就是聪明的人，顿时不敢置信地问道。“我瞧着是这个意思。”
佳宁公主摊手说道。赵侧妃恨不能把康王夸到天上了，知道婠婠与楚玉不合，因此就透出了楚玉会被康王送出王府的风声，简直叫佳宁公主大开眼界。“她怎么可能为康王说好话？难道她不知道康王是要……”康王求娶婠婠，这样的事赵侧妃竟然还能替他说好话？难道赵侧妃心中当真没有半分嫉妒，当真对康王求娶婠婠，甚至不顾一切的这种感情乐见其成？这世间女子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子情深义重，求而不得因此伤心痛苦？谁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婠婠觉得自己想一想都觉得心中痛恨，可是赵侧妃竟然这般贤良，愿意为康王出面来说清？她希望另一个女子嫁给自己的夫君？“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她这也太为王兄用心了。不过丹律跟我说，她倒是个明白人。”
“明白人？”
“你的品行温煦，行事也宽和大度，这是这么久以来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你做康王妃，她这样的侧妃许还有个活路，不然若是康王不小心娶了一个如楚玉那样的正妃，她这样先正妃进门，服侍康王日久，与康王总有些情分的侧妃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