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的一声惊雷叫婠婠骤然惊醒。她张开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受惊。“怎么了？”
一旁，燕王从她的身边起身，看见她穿着一件寝衣有些怔忡，听见了外面的雷声，皱了皱眉，却探身盖住婠婠的手背问道，“被惊着了？”
因婠婠有孕，因此燕王今日住在宫中。所幸他与婠婠都住在太后的宫中，也不能叫人看见说什么闲话。婠婠却因为燕王能够住在宫里心里安稳多了，听到他问自己这个，不由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轻声说道，“没有。只是想着这场雷雨来得突兀。”
后半夜突然暴雨雷霆的，叫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我还在，你别怕。”
燕王把她扣在怀里低声安慰。“我没怕。只是。”
婠婠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说道，“总是觉得慌慌的。”
她看起来有些茫然慌乱，燕王垂了垂眼睛，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若是在宫中住不习惯，那咱们就出宫，回去王府。”
只是这样做未免有些娇气，且如今宫中这样纷乱，婠婠本就是众矢之的。宫中的事儿惹了多少人的眼，她若是出宫去，必然会叫人都围过来询问，到时候还不如在宫中安静。因此婠婠想了想，虽有些意动，却还是摇了摇头。她慢慢地靠过去，依偎在燕王炙热的怀抱里，觉得安心又暖和了，轻轻地喟叹出声。“你放心，我还没有那样娇气。”
她柔声说道。“我是心疼你。”
燕王见婠婠靠在自己的怀里，听着外头的雨声，见寝殿之中只有两个宫女留在外面，把她用力地揽了揽说道，“你如今有孕在身，可是宫中却乱成这样。对不住，我叫你吃苦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孩子来得这样突然，在如今朝中宫中都不明朗的时刻，这个孩子叫婠婠未免牵扯了很多精力。因想到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孟浪叫婠婠辛苦，燕王抿了抿嘴角，大手轻轻地扣在婠婠的小腿上。见他垂眸给自己揉搓小腿，婠婠不由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听说有孕的妇人会小腿抽痛，因此帮你揉揉。”
燕王已经听太医们说过，妇人生产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有很沉重的负担。他还听说妇人生产之前，有孕的时候会小腿抽痛不能入睡，想到婠婠要受这样多的折腾，他一边垂头，将大手压在婠婠细腻的小腿上轻轻揉搓，一边轻声说道，“往后咱们都不生了。”
世人都要婠婠有孕给他生下继承人，婠婠生了。可是他也只要这一个就足够了。有一个继承人，能叫世人都满意，叫他们不必再在婠婠的面前指手画脚，叫她能得一时太平，就真的已经足够了。至于多子多福，他从不在意。“若这个是女儿呢？”
婠婠温柔地看着燕王的侧脸轻声说道。“女儿有什么不好。”
燕王嗤笑了一声说道，“非要儿子儿子的，难道儿女不都是一样？若是儿子，自然是咱们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个女儿，难道女儿就不能做继承人了不成？若是个女儿，就是咱们王府的世女，到时候迎娶一个男子进门，与生儿子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完全不在意生男生女，见婠婠不说话，他便轻声说道，“你不要将这些都放在心上担忧。婠婠，一切都有我。”
他愿意叫婠婠生孩子都不错了。都说女子生产仿佛在鬼门关上走一遍，婠婠经历这样的危险，他心里怎么高兴？那些盯着燕王府的事心里高兴了，围在婠婠的身边说着恭喜，可是燕王心里却并没有十分喜悦。他喜欢婠婠与自己之间开花结果有个后代，可是若是想到婠婠会因此经历什么，燕王就觉得意兴阑珊。他对生男生女也没什么兴趣，今日听了一整天什么希望婠婠这一胎是个儿子就觉得腻歪。婠婠也想到燕王的臭脸了，想起来就觉得有趣，笑着对燕王说道，“人家也是为了奉承你，是吉祥的话，怎么叫你这样不痛快。”
“那是奉承吗？”
燕王看了婠婠一眼。“怎么不是奉承了？”
“什么奉承叫你心里的压力那么大？听他们的意思，你不生个儿子出来还是罪人了一般。”
燕王冷冷地说道，“只知道一句一句说给你听，什么儿子儿子的，本王若心里当真想要儿子，还用得着他们在你的面前替本王说话？”
一群人都围在自己的面前说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若是不心宽的，心里有些憋闷的，那婠婠如今恐怕还会战战兢兢，压力很大，唯恐给自己生的事个女儿叫人失望。“我没有理会他们。”
婠婠轻声说道。人心的好坏，她还是分得清的。太后与楚贵妃姐妹说希望她能生个燕王世子，她知道是真心对她好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更多的人，那一句一句话中的深意还有险恶，婠婠其实并不是听不出来。她只是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她没有放在心上，此刻看见燕王却放在心上，心里忍不住欢喜几分。“日后理这些人远点。你如今有孕，日后就闭门谢客，在宫中养胎。到时候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燕王见婠婠柔声应了，顿了顿，将大手压在婠婠的小腿上轻声说道，“不要叫我太担心。”
他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烦恼，想到如今前朝繁忙，虽然三位皇子一同监国，可正是因为这样朝中人心浮动，他就觉得心中烦闷。此刻的雷雨也叫他的心里不痛快，婠婠见他还在给自己捏腿什么的，急忙说道，“我还没有到抽筋的时候，没什么的。”
“就当练习了。”
燕王不以为然地说道。婠婠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他是自己的夫君。婠婠直到如今有孕回头看他们一路走过来才更觉得，自己能够嫁给燕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你明日还要上朝呢。”
她柔声说道。“不必担心。素日里在边关，我几日不睡也没什么。”
燕王见婠婠的手阻拦自己叫他不要再给自己忙，心里叹息了一声，却顺手把婠婠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我如今有你，还有这个小东西，日后会更加保重自己。”
他的声音柔和，是婠婠听见过的最柔和的声音，叫婠婠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与我说实话。我有孕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比从前还高兴？”
她这样问，燕王诚实地说道，“自然欢喜。婠婠，我深爱你，自然会爱着你腹中属于我的骨肉。可是我却更担心你。”
“我知道了。”
婠婠含笑说道。“所以生完这个孩子，就不要再生了。”
燕王再次叮嘱。“儿子都是缘分，你我不必刻意。若孩子来了，咱们就生。若是没有……有这一个宝贝，我也总算与你之间有了……”婠婠见燕王侧耳聆听，这才柔声说道，“这个孩子是你我感情的结果，因此我喜欢他来到这个世上。”
她能与燕王之间终于开花结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燕王心疼她，她知道。可是她却没有告诉燕王，她愿意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一切，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孩子是最重要，是她的命。可是若是叫燕王知道，燕王恐怕会不喜欢这个孩子了。“你说的话真好听。”
感情的结果。燕王觉得这句话真好听。“好了。往后咱们一家都在一块儿，多么幸福。”
婠婠顿了顿才对燕王说道，“因此你也要记得，要在前朝好好保护自己。如今朝中行事不明，恐怕还有人妄图浑水摸鱼，或是有人妄图从龙之功。我不要你有什么更上一层楼，只希望你能太平平安。”
她这样在意自己的平安，燕王眼底露出几分笑意，虽然在昏暗的寝殿之中看不真切，然而哗哗的雨声却无法掩盖他心中的愉悦。“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们，我也会好生保重自己。”
“明日还上朝呢，快睡吧。”
“明日不上朝。”
“不上朝？”
“明日太后要审问端仪，我们都会在。”
“端仪公主？”
婠婠不由诧异地问道。燕王短促地应了一声。“不是说……”不是说既然韦氏敢提出端仪公主这个名字，那端仪公主必然是与韦氏一块儿的，为什么还要垂问？婠婠觉得这很疑惑，燕王却哼笑了一声说道，“莫非姓韦的说个人，我们就要相信不成？总是要叫太后垂问一番。”
若是问都不问一句，韦氏还不气焰上天？太后是绝不可能给韦氏这样的体面的，就算是韦氏背后有康王都不可能，因此垂问端仪公主，是太后给韦氏的警醒。婠婠想了想，也轻轻点头。“就算是明知道端仪公主会说什么，也的确应该再多问一句。”
只是婠婠没有想到，她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回应，却在端仪公主面见太后时，形势大变。“心疾？”
端仪公主茫然地看着脸色骤变的太后说道，“会太后娘娘的话，孙女儿没有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