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二门垂花门北侧,抱厦左暖阁内,珠帘悬挂,熏烟袅袅,细香袭人。 明艳的王熙凤慵懒地靠在妃子榻上,似是在小憩。 正此时,头戴珠钗,身着兰色裙裳的平儿轻步走了进来,瞧见王熙凤在小憩,脸上似有犹豫之色。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王熙凤本身觉就轻,丁点动静就醒来了,察觉到了动静,慵懒的问道。 平儿轻声道:“奶奶,东府的藴大爷来了,要见你。”
王熙凤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秀眉微微一蹙,一双丹凤眼中流露出锐利的神情,开口道:“这不省心的小子见我作甚?莫不是来寻我麻烦的?”
平儿闻言颇觉得好笑,自家这位奶奶的性子她可是晓得的,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下面的丫鬟婆子都怕自家奶奶呢,可不知怎的,自家奶奶反倒是被东府的藴大爷拿捏住了。 王熙凤见平儿的神情,哪里不晓得平儿在想些什么,没好气地说道:“这位东府的藴大爷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连老祖宗都拿他没办法,三番五次的驳我脸皮,可是没把我这婶子放在眼里,如今这第一回主动寻我,准没好事。”
平儿也大致晓得一些,自家奶奶虽是府里的管家,可到底是个女儿身,如今藴大爷承袭东府,威势正甚,奶奶“怕”他也是理所当然。 “奶奶,藴大爷说是有事相求。”
“哦....”,王熙凤闻言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贾蕴居然还会有事求她,真是活见鬼了。 细想一番,王熙凤大致心里有数,此时有事来寻她,倒不是不能理解。 王熙凤放松不少,换个舒适地姿势躺在妃子榻上,开口道:“去请蕴哥儿进来。”
平儿应了一声,旋即下去请人。 院外的贾蕴在平儿的引路下进了抱厦左暖阁,穿过一处珠帘,就见王熙凤慵懒地靠在妃子榻上。 “请二婶子安。”
既然有事相求,贾蕴自然得客气一二。 王熙凤还带着起床气儿,促狭道:“蕴哥儿,如今阖族上下都得看你的脸色哩,倒是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婶子..........” 贾蕴知晓这是王熙凤在发泄先前贾蕴驳她脸皮的不满,若是应了,说不得还得扯皮,于是乎贾蕴便不予理会,直言道:“二婶子,今日侄儿来寻你是有事想求婶子帮忙。”
见贾蕴这般忽视她,王熙凤心里不由地不满起来,不过当面不好直接甩脸子,于是一随口道:“什么事呀?”
贾蕴正色道:“自然是珍老爷的丧事,侄儿请婶子帮衬把珍老爷的丧事办妥帖来。”
宁府家大业大,人口复杂,而贾蕴刚入住宁府,没时间梳理,现今最为紧要的便是贾珍的丧事,贾蕴需得守灵,自然分身乏术,也因此,请人帮忙则是必然的。 贾府里,贾蕴与王熙凤打过几回交道,稍显熟稔,而且王熙凤管家颇有手段,下面的人都伏她,由她出面是最合适的。 王熙凤冷哼一声,拿捏道:“这是你西府的事,与我何干,东府里不是有正经的老夫人,由她去办不就得了,若是我过去了,旁人还不说婶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贾蕴听着王熙凤这般挤兑之言,倒也不恼,甚至因为王熙凤的语气略带些……嗯……酸气……贾蕴觉得颇为好笑。 王熙凤见贾蕴轻笑,顿时柳眉竖起,斥道:“好你个蕴哥儿,请人帮忙有你这般的,到底是你有事相求?”
贾蕴开口道:“自然是侄儿有事相求,尤氏那边威望不足,压伏不了那些婆子,比不得婶子能干。 宁荣二府同气连枝,婶子是荣府管家的,侄儿以后是宁府当家的,往后咱们还得同舟共济哩,既如此,侄儿何必外道。”
正如贾蕴所言,宁荣二府同气连枝,但凡府内有大事,两府之间定然要提前通气,就如同以往贾母与贾敬一般,是合作伙伴。 不过若是待日后贾蕴成亲,自然就与王熙凤接触少了。 王熙凤是精干之人,何尝听不出贾蕴的话头,更何况从贾蕴称呼尤氏来看,这“母子”尚且不和睦。 白了贾蕴一眼,王熙凤没好气地说道:“有你这般为难婶子的侄儿,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面对王熙凤的抱怨,贾蕴难得说些好话,道:“东路院那边如今乱成一团麻,侄儿又要忙着守灵,手下又没精兵强将,哪里管的来? 婶子素来精明干练,府里的那些仆役哪个不伏婶子,若是婶子帮忙,侄儿也能放心。”
贾蕴此话倒也不错,王熙凤确实是个精明干练之人,对于长辈,她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对于管家和下人,王熙凤则是严苛,若是不然,她也坐不住这个荣府的代管家。 王熙凤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自得,要说这府里的事啊,没她做不好的事,便是老祖宗也放心,不过对于贾蕴肯说软话,王熙凤倒是促狭起来,啐道:“原道你嘴上功夫也是了得,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好听。”
见王熙凤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贾蕴打趣,贾蕴也不惯着她,开口道:“也罢,既然婶子说侄儿是哄你的话,侄儿无话可说,婶子既然不肯,那侄儿去寻老太太帮衬一二。”
话罢,贾蕴便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去,此时王熙凤顿时急了,忙喊道:“蕴哥儿,你等等。”
眼前这位爷本就不好相与,自家老祖宗可是怕了他了,若是让老祖宗晓得,指不定得说自个不晓事,不顾全大局,尽拿些狗屁倒灶的事来烦她...... 贾蕴脚步未顿,迈步离开,一旁默不作声的平儿赶忙上前拉住贾蕴,忙道:“大爷,奶奶就是顽笑之言,您又不是不晓得,老太太近儿精神便不怎么好,估摸着此时正歇着哩,何必去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一旁的王熙凤此时也从妃子榻上起了身,没好气地对贾蕴啐道:“我算是服了你了,得得得,既然你藴大爷来请,婶子不应也说不过去,也罢,我这个婶子便帮你一把。”
见王熙凤应下,贾蕴也不多说什么,拱手道:“此事算侄儿欠婶子一份人情,日后定然会回报。”
王熙凤既然能应下,这便是帮了贾蕴一个忙,日后这王熙凤若是有难,帮衬一二便算是报答了。 此时的王熙凤心里亦是满意,东府主子的人情,这可是大大的方便,怕是贾蕴以为她会敷衍了事,故此以利诱之。 不过王熙凤也不戳破,反倒是埋怨道:“蕴哥儿也真是的,不过就是帮些小忙,值当不了什么,都是一家子骨血,还分什么彼此。”
贾蕴自然不会相信什么一家子骨血之类的话,请王熙凤帮忙也是见她精明能干,这丧葬之事马虎不得,自然出不得什么差错。 沉吟片刻,贾蕴开口将先前对贾敬说的丧葬安排一一说给王熙凤听,反正就是突出牌面的事。 王熙凤闻言倒是沉默起来,思索丧葬的安排。 少倾,王熙凤说道:“蕴哥儿,你既然信婶子,婶子也不能把事办差来, 东府人口混杂,底下的人怕是手脚不干净,遗失东西,惹人笑话,得严加看管,其次事若无专执,差事办差了,临期推诿,那也是丢国公府的脸面,得寻些可靠之人办差。 珍老爷的白事要排场,那银子就少不得,说不得下面的管事冒支滥领,凭白多耗银子,这账簿也得仔细盯着。 排场大了,事也就杂,若是安排不当,下面的人难免多有怨言,反倒是办不好。 最为重要的便是怕那些有脸面的佳人不服管教。 说起来,这事可不好办啊。”
贾蕴见王熙凤说的头头是道,反倒愈发放心起来,也证明贾蕴寻王熙凤帮忙是正确的做法。 “婶子心里既有数,那侄儿也就更放心了,您放心,丧葬的事皆由婶子操办,侄儿绝不过问,需要多少银子,婶子报个数便是。”
既然求人帮忙,权力自然得放下去,若是不然,那是为难人。 王熙凤将此事的困难都一一言明,其意不也是在讨权? 王熙凤听贾蕴这般“豪爽”,美眸顿时一亮,开口道:“行,这事婶子应了,定然帮你办的妥当。”
贾蕴闻言应道:“如此,便拜托婶子了。 虽说财政大权交给了王熙凤,说不得自己得吃个大亏,不过贾蕴无所谓,现今贾蕴是抽不开身,待以后再慢慢计较,若是王熙凤占一些便宜,贾蕴也就听之任之,全当是辛苦费,可若是贪心不足.....日后在慢慢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