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秋千焦急地踱着步子,还不停地唉声叹气,尤可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但没有出声阻止。苗秋千每隔几十秒就停下脚步,看两眼尤可追,再看看旁边紧闭着的门,然后继续来回踱步。
尤可追觉得,走廊都要被他踏穿了。不过,好像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传说,长时间不动的人会变成石头,苗秋千肯定没这个机会了,他可是能把石头磨穿的人啊!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这样的传说呢?尤可追不禁开始思索,她也不是对这些乱七八糟东西感兴趣的人啊! 啊!尤可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是了,是在包梵声的家里,那本厚厚的书,书名她已经不记得了,当时她随手翻了两页,上面有个老人变成石头的故事。 一阵清风吹来,尤可追笑了笑,真是命运弄人,当时她们一起坐在小房间的沙发上,还在思索着这个案件是否值得调查,现在一墙之隔,隔的不仅是空间,更是心之间的距离。 她知道马佳会的意思,让苗秋千来就是为了防止两个人串供,甚至修改说辞,让原本已经水落石出的案子再生枝节。 可她没有照做,她拦住了苗秋千,让两人有了单独见面的机会。甚至拒绝了苗秋千在外观察的要求,直接把他拉到了走廊上。苗秋千虽然心有不甘,倒也信任她,同意了她的选择。 要说不担心也是假的,包梵声和赵坚韧两个嫌疑人单独相处,她心里也是忐忑的。但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样也许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她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赵坚韧想要自首这件事,无论是按计划实施,还是他真的有这个想法,最后给他们带来的罪责都是一样的。他会选择和包梵声商量,虽然现在看上去是在为之后的谋杀计划做铺垫,但这总让尤可追感到不安。 于是,尤可追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特别是赵坚韧当年拍摄的昔阳岛上的照片。虽然每一张照片里的包梵声都在发呆,但显然每一张都是经过精心构图的。甘天悦的照片虽然美,却始终比不上包梵声的照片更有故事性。他镜头下的她,像是有着很多的过往,会吸引人靠近,去理解,也去了解她。 这种证据实在是说明不了什么,尤可追心里也清楚。她又仔细回顾了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和吕繁星相比,包梵声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平淡,她原先以为这只是性格原因,现在看来,除了一起来自首,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不怎么交谈,更没有一起行动。是避嫌吗? 尤可追的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自从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在和包梵声聊过以后,她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直接将赵坚韧的问题抛出,可她没有这么做。等到甘远扬认罪后,等一切看起来尘埃落定以后,这个念头就变成了她心中唯一的疑惑了。 又一阵风吹来,尤可追摸了摸双臂,竟然感觉有些冷。 询问室的门打开,包梵声见到赵坚韧的瞬间,眉头紧锁了一下,然后回头不安地望向了尤可追。尤可追没说什么,便拽着苗秋千退出了房间。在离开前,她瞥见了赵坚韧脸上那一丝欣喜。只是背对着她的包梵声是什么表情,她不清楚。 吱呀一声。 询问室的门该修了,尤可追心想,结束以后一定要和马佳会建议一下。 包梵声站在门口,似乎是哭过了,脸上虽然没有泪水,但眼眶红红肿肿的。她的表情很不自然,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了出来。 她的目光有意地回避着,像是下定决心之后才抬起了头,冲着尤可追说道:“赵坚韧有话对你们说。”尤可追点点头,“谢谢。”
说完,推门往询问室里走去。 苗秋千打了个响指,让同事带走了包梵声,然后紧跟着尤可追的步伐,走了进去。 赵坚韧的眼光也同样在闪躲,等到对面两人坐好后,他着急忙慌地说道:“案子的事,梵声都和我说了。我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他摸了摸鼻尖,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道:“只有一件事,需要补充。赵坚强是我杀的。”
“我想也是。”
尤可追慢悠悠地说道,“你愿意主动招供,也算一件好事。”
赵坚韧苦笑了下,“其实你们已经料到了,只是没有证据。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他想抛下受伤的队友。我做不到。他气不过,带着补给离开了。我是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的,就像小时候那样,看着他消失在村口。到了夜晚,我们的情况越来越糟,特别是小汤,他已经开始发烧了。我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我们绝对活不过那个晚上。我架着小汤,慢慢往前走着。可能是老天开眼吧,赵坚强也没走多远,他太贪心,带了太多的补给,最后反而成了累赘。我把小汤慢慢放在地上,疲惫也好,怒火也好,这么多年心中的积怨也好,一下子爆发了。我把他推下了山崖。”
赵坚韧砸了咂嘴,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他最后的那个眼神,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可能他到死也没想到,一向跟在他身后、老实听话的我,会这么做吧!我也不想找什么借口,反正我动了手,事后也没有后悔过。至于小汤,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和他没关系。”
“汤仰光可是自始至终都为你说话呢!”
“我要谢谢小汤,我们兄弟俩的事,原本不应该把他拖下水。他这两年过得也不安生。但愿,以后他可以打开心结吧。”
“那你呢?你和包梵声呢?”
“我不知道,也不确定。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吧!”
赵坚韧苦笑着摇了摇头。
尤可追使了个眼色,离开了房间,剩下的审问交给苗秋千已经足够了。她站在走廊上,双手紧握这栏杆,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那个结果,但至少,她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