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向阳又问:“请问先生是如何看出,有人要与我做对,又如何看出我要和人大干一场的。”
任事卜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这两个卦下面都以《乾》卦为基础,《大有》上的《离》火,变《大壮》上的《震》雷。将两个发生变化的上下卦组合就是火雷《噬(shì)瞌(hé)》卦。噬嗑(shì hé)者:亨。利用狱。象中曰:先王以明罚敕法。通泰。利于讼狱。既然要'明罚',那必然是有人越矩不规。利用讼狱,那说明,你要干的这事,不但有人跟你对着干,而且您最近还官司缠身,正苦于自证清白之中,对么?”
任事卜此言一出,郭向阳被说的浑身一震,眼神不再掩饰,他佩服的看了眼任事卜,只见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拿起一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这茶是开始进来时候就倒好了的的,人多,坐不下书桌,任事卜索性拿杯子给斟了五杯凉的白开水。郭向阳喝了杯凉白开水,轻叹了一声,“任先生如此神算,鄙人实在佩服,如您所言,我正为官司缠身,也知道如何处理,如何面对。今日来您这里取蛛丝,本不想占卜,只为以卜代谢,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先生竟一语中的。说实话,刚才心里还不是完全很相信,现在是彻底服气,请先生不要见怪我内心的疑问。”
石放见郭向阳如此坦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觉得此人真是个君子。任事卜一笑,“您先不急,我还没说完。”
郭向阳忙道:“请讲。”
任事卜说道:“噬嗑的《象辞》说:本卦下卦为震为雷,上卦为离为电,雷电交合是噬嗑的卦象。先王观此卦象,取法于威风凛凛的雷、照彻幽隐的电,思以严明治政,从而明察其刑罚,修正其法律。而在《断易天机》中则解为:噬嗑卦为离上震下,为巽宫五世卦。噬嗑为咬合之意,象征物品咬碎之后才能通过。此卦于诉讼有利。”
梁清风忍不住插了一句:“对诉讼有利?”
“是的”,任事卜对梁清风笑了笑,接着说道:“当年古人对此卦有一首诗解,说的是:咬碎硬骨需任强,心专意坚起栋梁。事多困阻何足惧,但行真心名自香。所以,但凡得此卦者,事不遂心,纷争难免,诸事被阻,宜坚守常规,不为利诱,可保平安。如果论时运:好运初动,声名直上。论财运,则是买卖皆成,货物畅销。论家宅的话,则小心火灾;可保百年好合。此卦雷火相叠。离为阴卦;震为阳卦。阴阳相交,咬碎硬物,喻恩威并施,宽严结合,刚柔相济。噬嗑者,为上下颚咬合,咀嚼。大象:上唇与下唇间有物,必须咬断,方能合拢,乃诸事被阻,务必去除,方可成功。运势么,诸事阻隔,纷争难免,宜守常规,不为利诱,问题可解决。事业:困难与阻力非常大,应以坚强的意志,果敢的行为,公正无私的态度去战胜种种厄运,争取事态好转。为了早日化险为夷,必要时可采取强硬手段,甚至诉诸法律。您若是在经商:当前处于不利的时候,头脑冷静,明察形势,寻求机遇,不为眼前小利所诱,不发非分之财。认真听取忠告,遵守法纪,秉公办事,不得徇私情,更警惕不得触犯刑律。要求名:自己的努力尚不为人所知,不可急于求成,受到挫折应看作是对自己的考验,持之以恒,必能成功。论婚恋的话,初不顺利,须有顽强精神可以取得满意的结果,不可以个人的情绪左右家庭事务。最后,就要来谈谈您的决策了,您的一生,绝不平坦,会遇到挫折和磨难,但应看作是对个人的考验,应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以更为坚强的意志,不屈不挠,继续前进。经过锻炼,各方面都会有较大的进展,终将进入光明境地,取得重大成就。”
说完,任事卜拿起一把扇子,打开摇了摇,看着郭向阳,“这,就是它的变化之道。”
唐平在一边听得心血来潮,突然在一边问道:“不好意思,先生,并非故意打断您,您的解卦实在听得有趣,我有一句,不知可否当讲。”
任事卜看了眼唐平,说道:“易本为变通,人本是受用,当然可以,请讲。”
唐平笑了下,说道:“谢谢,我这是这么看的,既然将《大有》卦的上卦《离》火,加在变卦《大壮》的上卦《震》卦之上,是否还可以将《震》卦加在《离卦》之上,这样不就是雷上火下,变为雷火《丰》卦了么。”
“哈哈哈,这位朋友可算是真心《易》友,不是老小子我卖乖,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任事卜笑道。“哦?不好意思,打扰了,请继续?”
唐平一听,人家还没说完,并非他认为的以偏概全,心里正想一辨,这位任事卜这样一说,倒不好说下去了,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噬嗑》是因为本卦的变化,才以本卦上卦的《离》加在变卦的上卦《震》上,这取的是象,易者,本就是趋吉避凶,为人所用,此《噬嗑》中还有一个凶险之处,我还没有谈到变。”
“哪里凶险?”
郭向阳问道。任事卜正要回答,林小平从外面面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前说道:“任叔,门擦干净了。”
“哦,先进屋,喝点水,中午你还没吃多少呢,快去吃饭。”
任事卜对林小平说道。“是,任叔。”
林小平答应了一声,往里屋走来。沙发可以坐三人,可石放不愿挤,就站在书桌旁,见林小平过来,让了下身子,看着他说了声:“请。”
林小平点头致意,绕过石放,进了里屋。“因为一切都是因为《大有》的第六爻变过来的,那么我们再来看看《噬嗑》的第六爻,是个什么意思。”
任事卜接着说道。“《噬嗑》的第六爻,上九,何校灭耳,凶。”
唐平接话说道。“年轻人,你的朋友们,可都是博学多才啊,”任事卜对梁清风笑道。没等梁清风回答,唐平抢过话来说道:“不好意思,实在听得入迷,忍不住接了您的话,请您继续。”
“呵呵呵,不妨事,学,就是为了用,要用。就会相互研究,本就是求同存异,互通有无,天下之事,本就定而不定。若是看了这本书,就能包打天下,那古往今来这么多读《易》之人,个个都去如此运用,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所以同样的道理,在不同的人手里,产生作用和结果,是大不一样的,因为见解本就不同,用法则各有千秋。”
任事卜摆了摆手说道。“还请先生尽言,此凶如何去解。”
郭向阳身子微微前倾,郑重的说道。“嗯,尽在刚才我的伙计进门的一句话中。”
任事卜“啪”将右手摇着的扇子一收,往左手掌心一放,左手顺势一握,说道。“门擦干净了。”
石放笑道。梁清风看了眼石放,也接口道:“门擦干净了,那这官司不就明朗了么。”
任事卜却不接话,转过头来,看着唐平,眼神里透着期待,他在等唐平的答案。唐平看着任事卜,点了下头,笑道:“门擦干净了,加上郭先生说要办的事,不就应了雷火《丰》了么。《丰》卦曰:亨,王假之,勿扰,宜日中。意思是王来了,不必忧虑,此时正好日当中天。再者说,它的《彖》传里说:丰,大也。明以动,故丰。王假之,尚大也。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虽旬无咎,过旬灾也。有孚发若,信以发志也。丰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终不可用也。丰其蔀,位不当也。日中见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六五之吉,有庆也。丰其屋,天际翔也。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藏也。”
陆大鹏在一边脑袋都大了,说道:“唐哥,能说明白点么,我头疼。”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唐平拍了拍陆大鹏,笑道:“意思就是,现在适合大家一起,光明正大的应对这件事情,结果会相当丰厚。”
唐平看向任事卜,接着说道:“只是《丰》中,有些君子折狱的迹象,又有折肱之意…”任事卜笑道:“那说的是以前,在座的诸位中,有三人都有过囹固之事。”
石放瞪大了眼睛说道:“哪三人?”
“你们不正排成了一条线么?”
任事卜说道。石放正站在沙发旁靠近书桌的位置,正好和陆大鹏唐平处于一条线上,而郭向阳和梁清风却坐在书桌对面的两把椅子上,中间的一条通道正好将五人隔开。三人均脸色一变,看向任事卜,任事卜却笑道:“洗心而革面,自醒而重启。三年之内,你们大事可成,切记,不可应了《丰》卦第六爻: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戶,闃其无人,三歲不覿,凶。”
“如何不应?”
郭向阳问道。“莫行卸磨杀驴之道,莫得意之后一意孤行,否则骄兵必败。这样做,就可应了那两个没有变化的卦。”
任事卜说道。“两个没有变的,不就是两个乾卦么?”
石放问道。唐平和陆大鹏,郭向阳和梁清风同时看向他,郭向阳透着惊讶,说道:“石老弟也好这个?”
“没事看着,炼炼心性。”
石放笑道。“是的,就是这个意思。无论之后变化的《噬嗑》和翻转的《丰》,都有几个地方有凶险,如何应对呢?唯有在处理问题的过程,不要丢了自己的本性,不要忘乎所以,不要得意忘形,这样,就能保持自己清白的心,才能以两卦的下卦,这个从不改变的《乾》者心态,来操控诸位这件事情。这就是用《易》之道,而不是见了凶,就说人大难临头;见了吉,就说人升官发财。万事万物,有定,则必有变,就在于逢了凶,咱们就要去化吉;得了吉,就莫要忘乎所以,永远以一颗谦虚的心态,守护着自己。这样一来,自然能应了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方才这位先生也已经说了,吉凶悔吝,皆在其心,真是太正确了。”
任事卜这番话下来,几乎天衣无缝,说得众人无不心服,末了,还不忘褒奖下郭向阳。梁清风笑道:“何校灭耳,那个'校'字,怕是也有何须灭耳的意思吧。”
“不,此中当杀伐时必杀伐,本就是二天争日,待不当之歹人,不杀之,如何以对天下良人。”
任事卜突然冷冷说道。“哦?”
郭向阳问道,“那这样,不是违背了之前的隐忍之道么?”
“隐忍是您的事情,杀伐,由该做之人去做,行大仁者,不计小慈,否则自受其苦,那可就真被他人而'灭耳'了。”
任事卜眼睛一眯,略带杀气的说道。“先生,没事,杀法之道么,我们倒明白,只是不杀的话,我们也是有办法的。”
石放喝了口水,说道。“哦,愿闻其详。”
任事卜转头看向石放,正了正身子,他对石放的态度,要显得拘谨些,远没有面对郭向阳和梁清风世那份从容和自信。石放笑道:“说句得罪的话,您莫见怪。”
任事卜忙道:“请讲。”
“这《易》书么,来源本就不可考证,这里些个卦辞爻词,都是后人加上去的,历朝历代又多有更改,现在的书,恐怕早已失了当初的面目。记得上回,任先生说的就很好,一个卦,本就是人为,既然是人为,也可以人改。没有吉利的,就积极寻找吉利的地方,一直卜下去,这个卜的过程,本就是不断的修正自我追求真理的过程,咱们今天既要听了这里面的,也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可忽视《易》中方才这五个卦的示意,但更不可拘泥其中。道云,我心即是天心,我性即是天性。正所谓:鸿蒙天下自然瞧,大道乾坤任逍遥。心有灵灯当前照,身入红尘畅九霄。让那帮什么狗屁歹人啥的,都变成些个傻子,然后咱们再各个击破,让他们通通头昏脑胀个上万年,不是更好玩?”
石放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咱们大家都随心所欲,落个神通如意,这不是更爽,哈哈哈哈哈。”
唐平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老毛病又上来了,把头一转,却没有说话。郭向阳半张着嘴看着他,梁清风也看着石放,在一边忍着笑。石放这后面几句话,陆大鹏却听得明明白白,好不容易有自己能插上一路话的地方,他把手一伸,嚷了句:“对对对,咱们都随心所欲,神通如意。”
他嗓门又大,把一边的唐平唬的得一侧身。任事卜一听这话,半张着嘴,看着石放,口里小声说道:“您……,您都记得?”
石放看向任事卜,莫名的问道:“记得什么?”
郭向阳也问道:“您说什么?”
任事卜这才反应过来,对石放说了道:“没什么,都是上次咱们的说的话。”
说完拿起桌上的杯子低头呡了一口,又抬起头来,笑道:“说的太对了,若是能时刻把握自己的内心,严守正道,走到哪里,都是吉利的。”
这算是附和了石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