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权。 要么生要么死。 可若是生,来到燕归城先不说什么功劳,引起了士兵哗变,就必然会被问罪。 若是死在了燕归城,事后倒是会得到朝廷的追赠,也能给朝廷出兵的理由,一举两得,可这只是站在朝廷位置上看。于本人而言,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温染尘和副将们下榻的燕归城衙门,此时被士兵们包围,听着门外传来的阵阵叫骂声,仿佛只有他们今天所有人的命都交代在这里才能算得上死得其所。 副将们的脸上都染上了血气。 他们征战多年,今天就是死在这,也好过躲在里面受窝囊气! 想他们自从来到燕归城,什么坏事都没干,就忙着为民申冤了,这可是好事! 他们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怕这群士兵? 看他老榔头冲出去先给这群士兵两个大比兜把他们打醒!给狗当狗,最后真的以为自己是狗了,尽不干人事。 比起两个副将的义愤填膺,温染尘就显得淡定多了,仿佛外面嚷嚷的“昏官温染尘”“草菅人命,昏聩残暴”说的不是他。 “走,出去看看。”
温染尘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府衙门口。 此时他带来的人一部分正拿着大圆木顶住了府衙大门,另一部左右跑动着忙活。 府衙大门在外力的撞击下摇摇欲坠,从撞击的力度上,可以感受到门外之人对温染尘的恨。 温染尘为了不打草惊蛇,带来的大军都在距离燕归城三十里开外的地方,自己只带着几十人就进了这燕归城。 可这几十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摇摇欲坠的门硬是在他们的修修补补之下,苦苦支撑。 “这里,在这里再钉一块木头,据我观察,这个地方受力最多。”
“我感觉外面骂的有点难听,要不老张你唱个歌?”
“唱啥嘞,老弟你想听啥?”
“将军最喜欢听的那个叫啥。”
“将军最喜欢听的,好像是叫……公主之歌?”
“整一个整一个!!”
“别叨叨了,还有痒痒粉吗,给俺整点,他奶奶的,这群鳖孙,痒不死你们!”
“没有痒痒粉,但是我这些天养了点蚊子,可能效果也差不多。”
“来来来来!这蚊子行不行啊。”
“放心吧,加强版,绝对不会被腿毛影响,再硬的皮都能戳的动!”
原本十分生气的副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早膳吃什么啊,要不要叫将军……” “将军忙着办案呢,应该不吃,我们自己去就行了吧。”
“将军是仙人,仙人都不吃饭的,仙人只吃肉!”
副将们见这群人逐渐离谱,连忙咳嗽示意。 众人这才发现温染尘站在远处,不知道已经看了他们多久了。 嘶,将军啷个肥四,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副将跟着将军一起怎么也变得没有声音了。 刚刚还叽叽喳喳像春游小学生的一群大老爷们,一个个突然变得面容坚毅,沉默寡言,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两个字,靠谱。 刚才嚷嚷的大个子,已经从另外一个人手上接过了关蚊子的箱子,装作不经意地一抬手,箱子就被丢出了门外。 嘿嘿,痒痒。 温染尘看着摇摇欲坠的门表情不变,若是士兵们破门而入,陷入被动的人就会变成他,他更习惯将所有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开门,让他们进来。”
“将军,他们都疯了,若是让他们进来……” “疯子?跟战场比又如何?”
一句话,温染尘便平复了所有人的心情。 是了,战场可比这可怕多了。 说完,温染尘又接着道,“门外这些人,只是一群替死鬼,他们只知要杀本将军,却不知将本将军杀死的后果。他们替燕归城的权贵而死,剩下他们的父母老无所养,儿女幼无所依,亲友也会受到牵连,都是一群可怜之人。”
温染尘平日里说话就十分温和,丝毫没有武将的粗鲁,更不会扯着嗓子嘶吼,可跟过温染尘的人都知道,温染尘表现的越是温柔,实际上就越是危险。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有力量,稳稳地传到了门外,压住了嚷嚷不住的士兵。 将军是怎么办到的? 只会扯嗓子比谁的嗓门更大的胖虎十分想不通。 他也想学。 但他不敢让将军教他。 胖虎悄咪咪地抬头看了一眼温染尘,将军笑得好好看,好可怕啊。 他立刻麻溜地低头,跟着众人的步伐排成了两列,放弃抵抗,并迅速开门。 开门开的太过突然,好多士兵还来不及调整他们的状态,胖虎看到的,正好是一个士兵抠jio的样子。 上面有很多泥土,随着手的摩擦不停地往下掉。 啧,不成样子。 胖虎别开了视线,他可要爱干净多了,他的脚最多只掉点脚皮。 温染尘也看见了,但他看见的不是这个士兵脚上有多少土,而且军队纪律的松散。 兵可见将。 若这是他的兵,别说只是区区蚊子,就算是刀已经砍上了脖子,没有命令也不能随意行动。 门开了。 可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士兵,在见到温染尘后反而迟疑了。 不光是温染尘身上的气质,太过正气,像九天上的谪仙下凡普渡众生,更重要的是方才温染尘说的话。 可怜人。 这三个字被士兵们记在了心里。 “本将军就站在这里,你们谁想杀本将军,动手吧。”
门外,入眼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士兵,当中确实有人蠢蠢欲动,想取温染尘性命,但大部分士兵都迟疑了。 他们是王爷的兵,理应为白络王卖命。 可事实上,他们同白络王之间只有普通的利益关系,他们替白络王做事,白络王给他们月钱,非常简单。 他们中大多数人,从出生起就在燕归城,也在燕归城安家落户,在他们的心中,其实家庭会更重要一些。 就像温染尘说的,他们傻傻地替白络王死了,白络王会善待他们的家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白络王是什么人,他们最清楚不过,这也是为什么白络王手下那么多却极少有人真正忠心于白络王的原因。 白络王狠,却无德。 当白络王的手下,不会有好下场。 就像现在。 他们为了保住自己,听从白络王的暗示,聚众前来“刺杀”温染尘。 白络王从来没有给他们下过明确的命令让他们杀死温染尘,若是最后温染尘死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凶手,却唯独没有白络王和他的那群“兄弟”。 突然,士兵中出现了一道声音,说温染尘草菅人命,不顾真相如何,随意杀人,表面上是为民请命,其实是想占领燕归城,现在还是对那些权贵的附庸下手,下一步就是对他们这些保护燕归城的普通士兵下手。 “朝廷要压迫燕归城,我们这些燕归城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杀了狗官也是死,不杀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弟兄们,燕归城是我们的家,就算是朝廷,也不能对我们的家动手!”
“除狗贼!守燕归……” 寒光一闪,一颗头颅被抛到了半空中,热腾腾的人血洒了一地,躲起来挑唆起哄的鬼祟小人都在一瞬间被无形大手扼住了嗓子。 噗通。 头颅落地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 胖虎缩了缩脖子,感觉好疼。 刚刚他本来准备打个喷嚏,但是此情此景,他觉得他还是不要打了,区区一个喷嚏,咽下去,等会儿再打。 ……但是怎么没有人告诉他把本来要打的喷嚏咽下去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刚砍下来的热乎乎的胖头,滚到了胖虎面前。 胖虎的喷嚏刚咽下去,眼睛就看到了这张还带着得意的脸,他嘴上说着卧槽,腿上下意识地抬脚,就将头颅踢开了。 头颅被踢到了士兵脚下,众士兵给头颅让出了一条道。 头颅的主人,只是一名千户,可他在活着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极有脸面,别说只是普通的士兵,就是一些没落的权贵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 只因他是白络王身边的狗腿子之一,嗓门大,肉也多,家里所有的女儿几乎都送给了白络王当小妾,白络王也给他提供了最直接的权利庇护。 可就是这样代表白络王脸面的人物,死的也是这样突然。 生前再怎么风光,现在一样只能安静地躺在地上,甚至没有一个全尸,头在一边滚来滚去,十分滑稽。 温染尘持剑而立,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溅上,依旧是那副谪仙的模样,若不是刀刃上的血迹让人忽视不了,谁能相信是温染尘这个笑的温文如玉的贵公子杀了白络王身边的红人。 “你,你怎敢无旨杀官!!”
说话的这位是城守尉,长的也是一身肥肉,肥肉似乎成了白络王亲信的标志。 他见自己的手下被杀,立刻出言指责。 温染尘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上前两步来到说话的城守尉面前,手起刀落,很快啊! 又一颗头掉到了地上。 顺着刚才那颗头的运动轨迹,咕噜咕噜滚了一遍,最终与第一颗头两两相望。 人死了,温染尘才慢悠悠地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帕子,缓缓地擦着剑上的血迹,“有何不敢,杀你们这些鱼肉百姓的恶官难道还要挑日子不成?本将军来到这里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燕归城不仅是你们的家,也是云逸国的国土,杀几个蛀虫,却能让燕归城的百姓们过的更好一些,本将军觉得很值,这就是我们来此的使命!同是王土,燕归城的百姓,本将军护定了!”
温染尘的属下们各个冒着星星眼,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将军说这种话了,可他们还是觉得将军好会说,怎么能把老子砍你就砍你,难道还要选良辰吉日说的这么……这么高大上!! 哇!燕归城的百姓我们护定了这种话从将军口中说出来太让人热血沸腾了! 温染尘自己的属下都被话中的大义感动到了,又何况那些士兵们。 若真如温染尘所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百姓,那他们今日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不也是百姓吗? 白络王的权利被收回了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最开始他们会觉得温染尘会将所有士兵赶尽杀绝? 就像温染尘所言,士兵们上有高堂,下有稚子,被人忽悠着来闹事,除了脑子发热,也是为了以后考虑。 他们知道温染尘是个好官,他会为了燕归城的百姓们奔走,可他们更怕温染尘会扛不住压力,怕白络王的势力太大温染尘根本无法抗衡。 若是现在他们不为了那些王爷的利益而努力,事后大家都会被清算。 像他们这样的军户都是代代相传的,不能想不干就不干,更不能换地方,他们所有的燕归城守卫军都被困死在了燕归城。 他们怕。 被害怕的情绪支配着,被顶头上司暗示,被有心之人煽动,才会在今天,跑到了温染尘面前闹事。 而温染尘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先告诉了那些普通士兵哗变后要承担的后果,又接连斩杀两名白络王的亲信,消除他们内心对这些亲信的恐惧。 就算平日里再作威作福,落在他温染尘手中,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温染尘此举,同样是在给士兵们烙下新的畏惧。 他们所害怕的人温染尘都敢杀,他们凭什么不畏惧温染尘。 刀尖滴血。 刚才还嚷嚷着要杀温染尘的士兵们,在温染尘视线所及之处,甚至不敢同温染尘对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的情况非常诡异。 所谓的哗变,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温染尘没有稿费一兵一卒,仅靠自己就压住了全场。 此时,有人左右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突然尖着嗓子挑拨,“姓温的说的好听,不也是要拿兄弟们的人头回京立功,他只有一人,我们有上千人,若是今天不拿下他,焉知他下一个杀谁——” 温染尘记得这个声音,最开始,也有这个声音。 他提着剑,走到那人面前,只一瞧,就知道了这是何人。 “李大人,百姓们的血汗钱,你的小妾们用的可还高兴。”
“我——” 话还未说完,第三颗人头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