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书神色缓和了几分,像是一腔不快被颜玦突然给浇灭了,她略带娇羞的低下了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进了你家门,姑娘我叫你知晓啥叫卿卿亦是满心欢喜! 陈望书想着,心中却是平生了几分警觉。 她能有此演技,一来是因为天赋卓绝,二来是从一部部的戏中磨出来的。可是颜玦,此刻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竟然已经到了斗气化马,不对,演啥像啥,恐怖如斯的境地! 瞅瞅这借着醉意诉衷肠的,一脸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瞧得人小鹿乱撞,若换了个真的小姑娘,怕不是要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视苍生如蝼蚁,唯独待她如珍宝之类的话,一股脑儿的将人吹得飘起来。 可陈望书太重,飘不动。 得了吧,甭自恋了了您!头回相遇,她陈金莲棒砸西门玦的时候,人家还无动于衷,视她为棒槌呢!今儿个棒槌就变金箍棒了? 不带这样一见钟情的! 颜心机狗定是对她有所图的!陈望书肯定的想到,就像她贪图颜玦的美色一般。 想到这里,陈望书打心眼里欢喜起来,妖精同唐僧为何不能成一对?那是因为只有妖精对唐僧有所图,唐僧对妖精却无所求啊!这般不对等,是长久不了的。 她同颜玦,那是绿豆精同黄豆精,绿豆需要黄豆承托自己个苗条,黄豆需要绿豆承托自己显白!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各取所需! “宫中的狮子头做得不够好,若是往里头加一些藕丁,便没有那么油腻了。你可以试试。”
陈望书轻轻的说道,之前她瞧见了,颜玦很爱吃狮子头,那拳头大小的一个,几乎都叫他吃光了。 颜玦一听,果然欢喜了起来,像是孩子似的笑出了声,“卿卿来我家中之时,便是藕香满园之时。”
他说着,有些踉跄的站了起身,将那食盒留下了,跳下了马车。 “哎哟”,颜玦闷哼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又甩了甩脚,一摇一摆的朝着自己的马行去。 长期跟在他身边的小厮瞧见了,忙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着急的说道,“小爷,这黑灯瞎火的,您搁哪里去了?夫人都要等得着急了,怕你喝多了,不小心落沟里了,非得让小的四处寻呢!”
颜玦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含糊的哼了几声,像是醉酒的大舌头,“关……关你屁事!小爷是什么人?那是扈国公的亲儿子!扈……扈国公知道吗?”
“你八辈子祖宗都掉沟里了,小……小爷我也不能掉沟……沟里!”
那小厮揉了揉头,无奈的嚷嚷道,“对对对,您说得对!”
陈望书瞧着,看了那小厮一眼,在木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径直家去罢,路上别停留。”
车夫点了点头,扬起了鞭子,飞驰而去。 醉醺醺的颜玦,趴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着马车的背影,安心的睡了过去。 ……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是陈家依旧是灯火通明。 陈望书一下马车,大娘子李氏便迎了出来,她看了看四周,一把拽住了陈望书的手,便拉着她往里头走,边走边问道,“我的儿,你阿爹遣人快马加鞭的来了信,说明儿个便要归家了。”
“我已经听说了,今日颜玦请了郭娘子做中人,当众求官家给你们指了婚。这明旨明儿个就要到家了。我的儿,阿娘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虽然你祖母同三叔母,都说那小公爷是个好的。可阿娘到底……我的儿便是要嫁给那天上的仙君,阿娘却也觉得仙君配不上我儿。”
“万一又跟那人似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可如何是好?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指婚好是好,可万一你不想同颜玦过下去了,那岂不是脱不开身?”
李氏说着,又惶惶起来。 陈望书心中一暖,笑着挽住了李氏的胳膊,岔开话题道,“阿娘当初同我阿爹定亲,外祖母也是这般忐忑不安么?”
她上辈子母亲早早就走了,当时有了旁的家庭,旁的孩子,早就忘记她了。 疼爱她的父亲,也早早的走了,转世投胎,当是也有了新的亲人。 天大地大,唯独剩下她自己个,也不会有人像李氏这般为她操心,只有一个婆婆妈妈的经纪人,每日里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死死的盯着她,不能长胖,不能恋爱……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 陈望书意外的不觉得讨厌。 李氏一听,忙摆了摆手,“那那能够呢?我定亲那日,我娘家十里长街放爆竹,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席,恨不得连路过的狗,都发一个鸡腿以彰显他们的高兴!”
“当时这事儿传了出去,满京城谁不羡慕说,说我是家中最受器重的姑娘,连我家中兄弟,你那些舅舅们考中进士了,都没有这排场!”
陈望书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李氏像是想起了往事似的,哈哈的笑了出声,她的步履轻快起来,“也就只要咱们自己家的人知晓,他们觉得我能嫁到陈家做宗妇,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恨不得当晚就把我送过来洞房花烛,省得陈家人醒悟了,万一把我给退回去了,那就糟了糕了!”
陈望书听得好奇,“那阿娘又是如何嫁给阿爹的呢?”
李氏有些迟疑,四下里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们,都好笑的捂了捂嘴,乖巧的退到一边去了。 长长的廊上,就只剩下母女二人,月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格外的清幽。 李氏语出惊人,“你阿爹,是我从你祖父那里,赢来的!”
陈望书的下巴差点儿没有合上,“我阿爹还擂台招亲不成?就祖父摆一残局,谁能一子破局,就把儿子送给她?”
李氏更加惊讶了,“你祖父同你说过?你祖父从小便偏疼你,他当初读卷宗,都要你在侧。没有想到,连这都同你说过,你那会儿年纪小,竟是还记得!”
陈望书摇了摇头,陈北自然不会同她说这些的。 “我就是瞎猜的,祖父竟然也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