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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王矮虎风雪伏法(1 / 1)

刘备但听他腌臜言语,顿时气炸肝肺,当即一脚踹破了房门,教门外北风翻卷着积雪都抢进屋里。  随即令众好汉都归厅下,只留武松、陈广在门外候着,自己拽住张老汉当先卷帘而入。  才一进门,便见王英正忙不迭寻他衣物穿上,慌乱间把那女子的抹胸都当头巾扎了。而他床上角落里头,却蜷缩着一小女子,正以棉被遮身,哭的梨花带雨。  “我的儿。”

张老汉一见女儿,也顾不得刘备此时的满面怒容,王英先前的凶神恶煞,三步并两步赶将来,抱住自家女儿。父女俩相拥痛哭。  “大……大哥……我……”  王矮虎语无伦次,被刘备当场捉住,便是他再有一张巧嘴,却如何能说出花来?  刘备并不看他,只淡淡对张老汉父女俩道:  “你二人且在此休息片时,我随后便教人与你新纳冬衣。”

说罢转身便走,到门前时,也不回头,只说道:“王矮虎与我滚上聚义厅来。”

王矮虎额角早湿,唯唯称是,跟着他也出了门。  他原想着公明哥哥许久未回郓城,怎地不与那阎婆惜多温存几日,所以偷偷下山,干出这等事来。谁知刘备只去数日,便引家眷都来,正撞见张老汉告状,如今却要反悔,只怕是为时已晚。  刘备先教武松寻了孙二娘,又教孙二娘与那女子一些银钱冬衣,并分付要好生照料。自己则带着王英、陈广一同向着聚义厅行来。  此时才出正月,山寨头里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  刘备紧了紧衣领,眯着眼转头去张那雪,已愈发下得密了,端的是场好雪,有《临江仙》词为证:  水泊琼花飘卷,尘途冰树萧条。谁人河汉纳星袍。无心翻玉絮,失手下神霄。  帘幕银铺雪海,画船素镀鸿毛。群山压倒竟扶摇。但凭三斗酒,独钓一江涛。  几人上得厅来,早有一众好汉等候多时。晁盖、刘备、吴用、公孙胜当先坐了,其余皆立两旁,王英独个在当中跪下。  刘备愤然道:“王矮虎,你可认罪?”

王英尚不信刘备真个杀他,仍心存侥幸:  “公明哥哥恕罪,不过是王英许久未近女色,前者才过除夕,我见寨里秦明,张青等都有相好,一时耐不住寂寞。  再者王英绝无害她之心,只真心要与她好,这才掳掠在山上。请哥哥明鉴。”

刘备点头:  “如此说倒还情有可原?”

晁盖怕他真杀王英,伤了兄弟和气,乃相劝道:  “王英贤弟却也说的诚恳,依为兄之见,不如由你我兄弟说媒,将那女子明媒正娶在山上?这般便不算我等掳掠民女了。”

晁盖此话一出,许多兄弟都点头称是,唯独刘备依旧面沉似水,抛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如此祸事反倒成了喜事,我宋江还要恭喜你王矮虎咯?”

众人听他说罢,一时皆哑然。  刘备缓缓起身,接着淡然道:“左右与我拿下王矮虎,军法伺候。”

刘备这句话声音不大,聚义厅上一众好汉却都听得一字不漏,便是那厅下立的小喽啰,也都听得真切,可这许多人,哪里肯相信刘备真个只因这一件、曾经对于大多好汉来说芝麻大的“小事”。便要处斩自己亲自带上山来的王矮虎。  “大哥,求大哥饶我性命。”

王矮虎声泪俱下,此时他即便万般后悔,可这世上,又哪里去寻医得后悔的药?  刘备见厅下无人听令,当即深吸口气,眼神扫过厅下一众喽啰,复下令道:  “我才下军令,无人肯听令么?”

两班喽啰深知今番军令利害,哪敢不从?当即出班将王英按倒在地,接着望外便拖。  旁个都不敢言,晁盖于心不忍,复劝刘备道:“贤弟,使不得啊。为个寻常女子,怎杀自家大将?”

刘备转头看向晁盖,缓缓道:“兄长,岂不知军令如山么?”

晁盖看了看他,面上不悦神色夹杂着些许痛楚,并不说话。刘备叹口气,继续道:  “兄长,我等梁山军,志在天下,誓除胡虏,可如今尚未用兵,只这区区三五条禁令竟都行使不得,我等今后何以服众?何以得民心?何以胜朝廷大军?更遑论金人铁骑了。”

“我曾说扶汉大业,非是耍子说说而已,而要干大事,须得从我等头领做起,若头领当先不服军令,不尊法度,那向后我等如何调度这数万梁山军士?甚至是数十万大军?”

一干人听他说罢,皆沉吟不语。刘备转过身去,以面对厅下,道:  “诸位弟兄,你等将来皆是我梁山军主将,可知为将之道?”

李逵当先答道:“有何不知?便是听哥哥的号令,把那赶来惹我等的鸟官军鸟金人悉数杀了。”

刘备笑了笑,并不驳他,继续道:  “夫将者,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三军之事专达焉。”

“而将有五才,一曰智,二曰信,三曰仁,四曰勇,五曰严。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非仁不可以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非严不可以服强齐众。”

“我等且看这王矮虎,只他违抗军令事,窥一斑而知全豹。除一勇字尚可,余者皆无。又勇者是甚?才之偏尔,未必无害。盖勇必轻斗,未见所以必取胜之道也。”

厅下好汉许多大字不识,听他一时说这许多,多半是云里雾里。刘备也是无奈,当下对李逵道:  “铁牛,你勇则勇矣,智严皆不足,今后须谨记,省得么?”

李逵见说自己,拨愣着大黑脑袋,点了点头。刘备又看了看秦明,道:  “秦明兄弟,你性如烈火,急躁易怒,向后切记耐住性子,多思而后行。”

秦明抱拳拱手称是。众好汉见刘备点拨他二人,这时终来了精神,纷纷央刘备指点,刘备微微一笑,道是来日方长。又说毕竟王英与众人兄弟一场,临走前当去送他一程,便引着众人齐到刑台前送他。  单说王英。  王矮虎跪在刑台上,泪早哭得干了,转头看向聚义厅上,见这一众兄弟次第赶来送他,心中也算欣慰,向着众人挤出一个笑来。众人看在眼里,却是比哭都难看。  及吃了断头酒,食了断头肉,见两个行刑刽子在他一前一后站定,前边的唤做引刀人。老规矩是让死囚防前不防后,分散死囚注意力。身后那刽子则在鬼头刀上喷了口酒,随即高高举起。  大雪下的愈紧,刑台上不大会工夫,已见得一尺多深雪。  王英跪在雪里,抬头瞧着刘备,当即喝了一声:  “大哥,俺王英坏事做尽,今生罪有应得,若有来世,须做个好人,到时再寻你做一世兄弟。王英去也。”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矮虎恶行一世,临了才终想起做个好人,只是为时已晚。  众人见此,皆不忍,刘备一时也要动容。他杀王英,虽是恨他不尊法度,欺凌百姓,坏事做尽,却也有杀鸡儆猴之意,不如此,梁山众人终究是一盘散沙,如何成就大事?  正思忖间,刽子手手起刀落,于一片无垠白雪之中,绽开一朵鲜红玫瑰,王矮虎血溅当场。斗大头颅咕噜噜滚出不远,哼也难哼一声,王矮虎这一颗地煞魔星,终于就此陨落。  好汉们心中都是一凛,从今日始,方知军法不容情,再不侵扰百姓,附近州县百姓自是感恩戴德,都传说梁山泊英雄仁义,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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