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梅展、王晋才一交上手,梅展便知觉此人本领不凡,斗了有二十余合。梅展这鼻洼鬓角汗可就下来了,偷眼去瞧王晋时,只见他面儿不红、气儿不喘,枪法丝毫不乱。 梅展心道:不成。真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厮枪法高绝,非我梅展能胜。 思量到此,梅展觑着王晋面上虚晃一刀,王晋急闪,再看梅展时,早拨马走了,口里兀自叫道:“姓王的若不怕某手中暗器,尽管来赶。”
王晋半信半疑,不敢追赶,是以梅展成功回归本阵。 及到刘备面前、梅展道:“末将胜他不得,还望公明哥哥勿怪。”
刘备见状,笑道:“梅大郎连胜两阵,又知进退,乃大将之才,小可怎会怪罪?你且先少歇,却看旁个厮杀。”
梅大郎心下欢喜,自催马到一旁歇息去了。 刘备接着扫视诸将,笑问道:“谁人敢去擒那厮回来?”
不想阵中竟有四员上将齐声叫道:“某愿往。”
刘备定睛看时,分别是:韩世忠、吴玠、郭药师、杨再兴四个好汉。 这韩世忠、郭药师两个都是梁山新添的好汉;而吴晋卿虽入伙早于二人,却一直在无锡养伤、至今未出一阵;是以三人都是急于建功,以报刘备恩德。杨再兴则是年轻气盛,见近来刘备亲近降将,心中颇为不服,要在阵前露脸,好教哥哥夸赞。 四个人互相打量,各自都不相让,吵了片时,最终都认可以猜拳的方式决定出出战顺序。主意既定,四个人便就刘备、王晋面前猜起拳来,惹得两面阵上军将都是目瞪口呆。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刘备看着四个既是欢喜又是好笑,王晋可大不同,只觉丹田里一股怒气直撞上脑门,一道冲破天灵。王晋大怒道:“咄,兀那草寇,焉敢小觑某家?你四个休要在那里猜拳磨蹭,不妨一发上来。”
四个人回头看了王晋一眼,都不理睬、继续猜拳。 少顷,杨再兴、吴玠相继淘汰出局。只剩下郭药师、韩世忠最终对决,只见两个人齐声都叫:“石头、剪刀、布。”
“布”字说罢。 韩世忠出的乃个一个“布”,而郭药师出的,却是一个“剪刀”。 郭药师当即大喜叫道:“嘿嘿,几位兄弟,郭某先走一步也。”
韩世忠也不生气,只嘿嘿笑道:“我故意出布让你的。”
见郭药师绝尘而去,韩世忠笑容俄而变作懊悔,狠狠把那“布”一巴掌拍在自个脸上,直打的面上一个掌印,咬牙道:“蠢韩五你出甚么布?出石头不就赢了?”
阵上诸将皆大笑不止。 且说郭药师这时来在近前,王晋见他生的容貌伟岸,把枪一指他道:“汝是何人?报上名来,却再厮杀。”
郭药师哼哼冷笑:“我乃辽东郭药师也。”
王晋哈哈大笑:“只你便是郭药师。三姓家奴,有何面目大呼小叫,竟敢自报家门?”
郭药师大怒:“是你先问某家,如何装作不知,端的可恨。”
挺枪便刺王晋,王晋本就故意激怒于他,一见郭药师中计,心下欢喜,亦横枪接住郭药师。两杆枪你来我往、上下翻飞,绞作一团。 但见这两条枪:一条宛若蛟龙戏水、一条浑如怪蟒翻身;一个摆尾时卷起滔天浪、一个嘶鸣处搅动迅雷声;这个枪枪不离心坎、那个式式直奔咽喉;这个弄精神,不放些儿空;那个觑破绽,安容半点闲。 斗了有五十回合,一时不分高下。两边众将士看了,喝采不迭,都叫“好斗”。 官军中一将看得兴起,早不耐烦,飞马前来助战。刘备阵上韩世忠见了笑道:“这下该俺老韩的也。”
不想一人不讲武德,提手中金纂素木枪、先一步飞马而出。韩世忠定睛一瞧,竟是吴玠吴晋卿。 韩世忠恨的抓耳挠腮:“你这厮耍赖,非是好汉。”
吴玠也不回头,只哈哈大笑道:“韩五休怒,回来与你陪酒。”
说话间却听“噹”一声响,吴玠与官军来将二马交错,打了一个照面。吴玠只觉这厮手劲惊人。拨转马头,这才看真来将打扮: 身长足有九尺,头戴一顶四棱镔铁盔,上撒一撮红缨;身着一领锁子乌铁铠,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绦,前后兽面掩心;外披一件吴锦雪花红袍,垂着条紫绒飞带;手里横着一柄金蘸大斧。坐下一匹泼墨似乌骓宝马。 生的面如黑炭、眼似铜铃、虎须虬髯,极其雄壮。 正是人称“王夜叉”的官军虎将——王德。 原来王德前者自保着刘延庆杀透重围,败退诸将便都到宣州投奔宣州知府。向后朝廷定下计策,童贯只留御前飞龙大将酆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率两万兵马镇守睦州。自个率大军来在宣州,布置北伐。 童贯晓得了刘延庆妄自尊大,不辩真伪,致使大军折损殆尽,本有意以军法严惩。亏得刘延庆早便知风,多使了钱财,童贯这才饶他,却并不启用、反将其麾下王德、王禀、解元、刘锜、李彦仙诸将调来听用。 这才有了当下“王夜叉”大战吴晋卿的好戏。 …… 刘备一见是王德出马,心中欢喜。他曾亲见这厮勇武,丝毫不在韩世忠之下。然而想要生获此人,却也一时没甚主意。但见王德、吴玠也不答话,都逞威风、各使本领,就两军阵前交起手来。烟尘影里,枪形斧影、上下翻飞,亦斗了五十合上下,难分伯仲。 两面阵上诸将,都看得呆了。 四员将正斗到分际,忽听得两面阵上一齐鸣金。虽各怀心思,却不敢违背军令、只得都忿忿回归本阵。郭药师热汗直流,喘息着道:“好个王晋,端的厉害。”
吴玠也道:“人言‘王夜叉’本领超群,果不其然。”
刘备笑道:“二位兄弟好生歇息,来日却来厮杀。”
次日平明,童贯早早率军来在梁山大寨前头,依旧使王晋搦战。不想刘备高挂免战牌,闭门不战。童贯教王晋强攻,刘备使强弓硬弩射住,官军不能胜,退回本寨。童贯愤懑不已。 向后一连三日,刘备只不出战,两面一时僵持不下。那日晚间,刘备正思量如何破敌,忽有哨骑满面狼狈,入来帐中禀报:“官军一彪人马,自大寨西面悄悄杀来,现距大寨西门仅有数里。”
刘备惊道:“可看清彼处多少人马?”
那哨骑道:“黑夜中不知多少。”
说犹未了,帐外一片声嘈杂,叫反之声惊天动地,小校相继入来、报者如麻。刘备提剑出帐上马,唤吕方、郭盛并亲从将校十数人,斩杀叫反喽啰数人,把头颅高挂于旗杆。 刘备大叫道:“传令下去,再有乱走胡喊反者,立斩不赦。”
传令官领命退下,无移时,吴玠擒一人来在帐前,道:“小弟提枪出帐,见此人于后寨放火,挑拨士卒叫反。”
刘备喝道:“汝何人?敢为内应?”
那人跪地颤抖道: “小人是后寨管马厩长,因广德军中一个同乡,以功名金帛诱俺,说只要俺为内应,成与不成,童宣抚都有十万贯赏钱。小人一时心动,犯下大错,现已知罪,求宋头领开恩,饶过小人一条狗命。”
刘备大怒,喝令就地斩首。只听得城门外鸣锣击鼓,喊声大震。吴玠道:“官军外应已到寨前,公明哥哥快走。”
刘备微微一笑:“内应既已处斩,外应何足虑?”
“可就计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