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文明世界,类似蚂蚁大小的智慧生物。”
程依依低头,看着自己限制体型的智慧物种,这一位泪流满面的白发老人,有些唏嘘。当年,那个青涩飞起来的的幼年黄猿,站在巨树之顶,手持达摩克利斯之剑对天低吼的热血少年,他已经迟暮了,他走向了岁月尽头。他那副雄心壮志的少年姿态,热血狂妄,仿佛就在昨日....也的确在前两日。他们看似漫长的无尽岁月,在我眼中只有短短的一瞬。“吉尔伽美什,这些年,过得好吗?”
程依依轻声,声音穿透浩瀚的云层,落入整片下方的繁华乌鲁克王城,中央王殿之上。吉尔伽美什杵着圣剑,浑身一颤。“我啊....我过得还好吧。”
他喉咙干渴沙哑,望着天空这尊高耸入云的巨人。哪怕并不是第一次见,仍旧被那壮丽的景象打动,万丈级的浩瀚巨人笔直的穿入云霄,躯干仿佛撑起整片天地,浓郁的光辉遮住面庞,云层中隐约透出一丝光亮,一丝洁白圣洁的光芒,看不清威严,云间的眼眸,万分深邃。巨人,在俯览着整座乌鲁克城。伟岸、伟大、神圣,世界上任何的词汇都难以形容那一种震撼之美!“天啊!”
“竟然真的存在!”
全城上千万的人口,穿着皮革华服的商人、衣衫褴褛的奴隶、穿着贵族长裙的妇人,平民、工匠,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出店铺与房屋,纷纷站在街道上,仰望着刺穿天空那一名浩瀚巨人。“传说中,授予我们文明的智慧种,智慧巨兽....”“身高一万丈的超大型巨人。”
“这是何等伟大而浩瀚的生命,堪比天空的日月与星辰!”
他们都沉浸在震撼中脑海空白,憧憬、畏惧、震撼,无数复杂情绪交织,最终化为无与伦比的仰慕。周围的皇宫大臣们同样在震撼,这让吉尔伽美什看到哑然失笑,他想起了当年见面的第一次,也是这一份骇然心情。沉默了一会儿,吉尔伽美什仰头,露出渴望的眼神,“智慧巨兽,你一百多年前交给我的文明传承,我已经做到了。”
程依依仿佛穿越恒古的浩瀚巨人,声音浩荡,穿透云端,洒落下方的乌鲁克王城,“你的丰功伟绩,将记载在你令人编写的苏美尔史诗《创世纪》上,你会是苏美尔文明历史上最伟大的第一代国王,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后世,会为你谱写历史的赞歌。”
“不,死后千百年的荣耀,活在口口相传的史诗中,那不是我想要的。”
吉尔伽美忽然什激动起来。“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与你一样,永恒的生命啊。”
吉尔伽美什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巨人,无比渴望,“我愿意舍弃一切,愿意付出一切,请交给我永生的三样宝物!”
程依依沉默了一下。吉尔伽美什,这一位君王此时此刻,已经几乎得到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荣耀、女人、权势、财富,世界都是属于他的,可他仍旧不满足。程依依轻笑了一下:“呵,长生,信息修炼法,你不是也用过,做得到吗!”
“吉尔伽美什,你太贪婪了,长生的三样宝物,我并没有。”
程依依平静的望着这一位走向衰老的国王,“而且物种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无法篡改。”
在生命尽头,谁都渴望活下去。程依依此时仿佛也在感叹他自己。身份与地位在这一刻被抹平,无数文明的尺度被跨越,她与吉尔伽美什,也只是默默等待衰亡、都面对死亡的恐惧的两个可怜物种。无论帝王与蝼蚁,终究逃不过黄土白骨。程依依忽然想说:我与你一样,同样面临死亡。然而她并没有,只是万分感慨的俯瞰下方的王城。“不...不...”吉尔伽美什喉咙沙哑的挤出声音,望着天空上云雾环绕巨大神圣面庞,“不,你欺骗我,你能够做到,你分明能够做到!!”
他目光火热,看着程依依如山脉巍峨高耸、如磐石健壮的结实年轻身躯,两百多年的漫长岁月他已经老去,却从未在这位伟大巨人的身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时间对她而言,仿佛昨日。嗯?女的?智慧巨兽,作为最神秘的智慧种,在他看来,是永生的。“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啊,这是何等令人垂涎的悠久寿命啊....”吉尔伽美什嘴唇颤抖,低沉着,猛然仰头,忍不住怒吼道:“那你是响应我的号召而来,是来见证我的死亡的吗?一个卑微而可怜的生命,瑟瑟发抖的老死。”
“我是为你送行而来,并没有延续你寿命的能力,也是来进行文明的第二次交接与警告。”
程依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文明太残暴了,灭绝周遭生物,毁灭森林,屠杀巨兽,整片土地被你们践踏,真正的文明并非残暴,也非野蛮,我要求你们,停下你们的杀戮!”
“停止、杀戮吗?”
萨娜老泪纵横,来了,神终于来了,来制止他们的残暴。吉尔伽美什魁梧身躯白发苍苍,却依旧健壮,他忽然颤抖着,浑身颤栗着,他的双眸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越发旺盛,熊熊燃烧,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猛然向前一步,“不,杀戮是不可能停止的,我的脚步,也不可能停止!你可知道,你这些年,送给我的这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高高悬在我的头顶上,它既给了我强大的力量,也带给我无与伦比的恐惧....而今天,我就要亲手拔出头顶上的悬顶之剑!”
“阿卡德。”
“臣在。”
负责编撰《创世纪》的史官上前。“记下我们此时的文明历史,我说,你写。”
吉尔伽美什声音果断。红色案台上,阿卡德默默提起鹅毛笔,铺开一卷灰色兽皮纸:“陛下开口。”
“人类抗争自然的历史,是勇气与赞歌的历史....我命人编撰《创世纪》的初衷,是为了把历史留予后世,是为了让后世明白先人抗争自然的勇气。”
“现在,就让历史,记载我这一刻的勇气。”
吉尔伽美什重重喘了一口粗犷的气息,苍老身躯杵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低沉笑着,阐述道:“创世纪,苏美尔王朝175年,斩杀了史上最强的传说力量巨兽芬巴后,封剑一百多年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再次出手,举国之力,引诱高高在上的智慧巨兽出现,欲对其挥剑,将智慧巨兽斩杀!”
上一次要弑子,这一次要弑我了吗?程依依的面孔有些惊讶,却又平静了下来,看似胆大包天,实则理所当然。她望着这个被称为英雄王的吉尔伽美什,曾经上一次濒临死亡,他重活后亲手杀死了亲爱的儿子,此时此刻,第二次濒临死亡,他竟然要向授予他文明三样宝物的自己挥剑。或许从开始时,程依依就应该想到,他在一群瑟瑟发抖的虫猿中,选择一个敢于向万丈浩瀚巨人怒吼,发问的勇敢幼小虫猿,将意味着什么。他无畏惧之心,向自己挥剑也是当然。这是他的性格使然。程依依面色平静说道:“吉尔伽美什,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请停止你的暴行,这是野蛮而不是文明,你接下去的举动,将会为之付出世上惨重的代价!”
“没有什么代价,比死亡更重。”
吉尔伽美什缓缓睁开鲜红眼眸,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代,露出年少时久违的热血与疯狂,“就像是我当年,抱着必死之心,前去斩杀芬巴巨兽一般,今日,我要斩杀智慧巨兽,窃取他的文明,夺取他的力量,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我要带领我的子民,要挑战你!”
他浑身肌肉虬结,雪白肌肤如北欧神话中的天神,强烈的怒吼一声,“这是第一次文明与文明的碰撞!!一个智慧文明,挑战另外一个独一无二的智慧巨兽......智慧巨兽,哪怕你曾经引导我们的文明,可是现在,却阻挡了我们的脚步。”
他高高举起长剑,狂风吹舞他银白色的乱发,张狂肆意,“我将用举国之力——”铛!铛!铛!!沉闷悠远的石钟声缓缓响起,整个乌鲁克王城沸腾起来。整座城池的数十万集结军队,密集的狂涌而出,形成密集整齐阵列。程依依望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早在我不清楚的时刻,在十多年前,吉尔伽美什就做好了对智慧巨兽动手的准备,全民皆兵....今日,不过是为了引我而来,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带人杀我。”
有勇有谋,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确是一个伟大的暴君。.....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乌尔平原巨城。伊什妲尔平静的站在宫殿之前,哪怕相隔极远,她仍旧能看到那站着王城旁边,高耸入云的巨人,面孔从云层中穿透出一抹雪白的圣洁光辉。“这是何等伟岸巨大的完美生命。”
伊什妲尔震撼,却瞳孔微微一缩,“是时候动手了,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帮手,以吉尔伽美什陛下的独裁蛮横,怎么可能会把珍贵的信息修炼法,交给其他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刻,寻找其他的帮手。”
踏踏!她轻轻一跃,翻身骑上阿拉巨兽,戴上黑毡帽,挥舞着巨兽骨骼打造的黑色石锤。“母亲!奶奶!祖母!”
平原上有无数的男女欲言又止。“扎尔恩,还活着吗?”
伊什妲尔忽然扭头。一个年轻人露出苦涩的神色,“奶奶,父亲已经卧倒在病床上,快要老死了...”“儿子啊,等我草原之王伊什妲尔,重新回来延续你的寿命!”
伊什妲尔闪过一抹悲切,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巨人,无比渴望,“我不是吉尔伽美什,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我无法忍受我的儿子、孙子、一个个老死在我眼前,我想要得到更多的,甚至智慧巨兽的血液,那或许是永生之血....”“出征。”
她猛然拍打身下的阿拉巨兽,露出草原野蛮人的勇猛和气魄,率领最精锐的野蛮人骑兵军队出发,“历史会记住这伟大的时刻,苏美尔王朝175年,苏美尔人,将斩杀智慧巨兽,饮永生之血而归!!!”
.....王都附近的神树。这座曾经直插云霄,用于试炼三样文明宝物的浩瀚通天古树,曾经被荒废了许久,此时此刻,一座恩奇都森林巨城,却在树上建立,繁华鼎盛。至高树屋,外阳台上的树干上。恩奇都拄着木质拐杖,静静望着远处直插云霄恐怖巨人的震撼画面,他的身后安静站着数名弟子。“老师,该出发了,答应了国王的承诺,理应兑现...”有人低声在身后轻声提醒。“不,我们抗旨,我们恩奇都森林巨城,选择什么都不做。”
恩奇都叹息,即使透过遥远的距离看向王城,那种恐怖的巨人威势也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是老师畏惧了吗?”
有耿直的弟子忍不住问:“三大王城,苏美尔最强大的三位国王合力出手,即使是传说中的智慧巨兽,也未必不能...”“不,不是畏惧,我并不畏惧死亡,而是畏惧丢弃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恩奇都轻声说:“我的文明与智慧,让我无法如残暴的巨兽那样屠戮赠予我们文明、拯救我们种族的智慧巨兽,没有恩情与道义,那将与野兽无异...我的弟子们,告诉我!我们现在,要沦为野蛮种吗?”
弟子们默不作声。他们的老师,是最强的三位王城领袖之一,接受了信息修炼法活下来的伟大森林英雄王,可是...“我抗旨不去参战,罪无可赦,将我的头颅砍下。”
恩奇都望向旁边最得力的弟子乌塔那匹兹姆,“如果是国王陛下胜了,提着我的头去王殿,我是抗旨之罪,以陛下的独裁暴政,我本就必死无疑,这全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请陛下祸不及王城...”“如果是智慧巨兽胜了,那提着我的头交给智慧巨兽,祈求伟大的巨人原谅,让智慧巨兽知道,我们仍有文明的真正传承者,并不是纯粹的野蛮,祈求不要彻底灭绝我们的种族,留下一线生机。”
“老师...”旁边,最受信任的弟子乌塔那匹兹姆,默不作声,看着这一位苏美尔的伟大智者。“杀了我吧。”
恩奇都站在至高树屋的外阳台上,坦然的张开双臂。沉默片刻,心里一横,鲜血绽放。噗!乌塔那匹兹姆砍下了恩师的头颅。这位苏美尔文明最强英雄之一,森林王恩奇都,死前毫无反抗。乌塔那匹兹姆望着恩师头颅上平静熟悉的面孔,默默用兽皮包裹起来,忽然心头一酸,隐约的,他知道生命中有种无比重要的东西,缓缓破碎了。......天空在震荡。“齐射!”
无数黑红的弓箭与长矛如同尖刺,刺入密集的天空云雾中,射向那恐怖的智慧巨兽。大地在哀嚎,大地震动起来。无数如蚂蚁般的精锐士兵,冲向鞋底,城内无数的建筑石屋轰然倒塌,一座接一座,仿佛积木搭建的玩具堡垒,不断崩坏。平民与妇女在窜逃,惨叫声,悲泣声,疯狂的咆哮,临死的怒吼,爆炸,兽吼,狂笑,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强势的乌鲁克王城,彻底沦为血腥的战场。眼前如蚂蚁大小,举着剑,力气如蚂蚁一般的吉尔伽美什,程依依想看看他的力量进行一次评估。轰隆!!地面上,无数弓箭在齐射,苏美尔最精良的军队,却仍旧只不过是一大片蚂蚁。他们的弓箭虽然锋锐,但他们的力气太小了,拥有蚂蚁的体型,却没有蚂蚁的巨力,利剑和长矛,纷纷刺向程依依的裤腿,扎在她厚实的蓝色牛仔裤上。就像是到山上郊游,裤腿上扎满了植物的那种小刺,微不足道。“连最精锐的军队,也无法刺穿她的衣物?”
吉尔伽美什面色微微震惊,却又冷静下来,大步走出,“我早就猜到了,我征服树林、无数巨兽的精锐军队,在智慧巨兽的体型之下,毫无作用。”
踏!他微微向前一踏。竟然飞起了七八米,如一道白色雪影,跳到程依依的鞋跟上,然后顺着程依依的蓝色牛仔裤,双手持着剑,不断向上跳跃,一眨眼,就冲到了程依依的膝盖上。“七阶只能发挥六阶的实力么。”
程依依眉头一皱。他们的修炼太粗糙了。“陛下,伊什妲尔前来支援!”
这个时候,旁又一位草原王伊什妲尔也赶来了。她是拥有流线肌肉的欧美身材女人,提着等身兽骨巨锤,轻轻一跃,竟然也跳跃七八米高,跳到程依依的裤腿上。“又来了一个。”
程依依伸手抓向伊什妲尔。面对如同山峰一样浩瀚的手掌,她轻轻一跃,躲闪而开,顺着程依依的巨大身躯向上跳跃。她也是拥有极强的战斗技巧,与巨兽拼搏无数年的她,身经百战,健硕的女子体魄浑身都是疤痕,无损于草原王这个伟大的名讳。但是,程依依也玩够了。猛地一拍。碰!“该死!竟然——”他面色大惊,仅仅只能反应一瞬间,挥出惊艳无比的一剑,挡住身前。手掌撞击剑身。哗啦!!整个人倒飞出去,迅速在高空下坠。他们两个爬到了程依依的腰间,一米多的位置,对于他们的体型而言,相当于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渺小蚂蚁能从一两米高的地方掉落,相安无事是因为他们是没有骨骼,身体构造原因,而眼前这些具备人骨架的微型虫猿,从千米掉落,基本是死亡了。可是,他们从千米之上摔下,大口吐血,浑身骨骼尽碎,却没有瞬间死去,生命力极其顽强。程依依却惊讶的看着手上,被吉尔伽美什划出的那一道伤口,竟然在渐渐向外渗血,“虽然我只做了一个凡人身体,但,竟然把我割伤了,好精妙的剑技,从他们的体型而言,的确是具备了恐怖力量,如果等比例的体型换成人,他们将像是超人一样,飞檐走壁,甚至能躲子弹,拥有从千米高空的直升机上坠落,仍旧不死的可怕生命力,类似恐怖的绿巨人、蜘蛛侠!”
这已经是初步具备超凡种的强大能力!果然,程依依的猜测想法没有错,越小的体型,能量越容易积累,越容易引起质变。那些虫族的路子,走错了。可是,一个蚂蚁大小的绿巨人、蜘蛛侠,只是比毛发略粗一些的微型生物,这种体型,自然无法对程依依造成致命的威胁。“一招。”
“我竟然败了,只能划破她的皮肤...”这时,吉尔伽美什惨笑一声,浑身骨骼碎裂躺在地面上血泊之中,仰头看着程依依,这个云雾环绕,浑身面孔透着淡淡洁白光辉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