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子清眼睛一亮,强按住心头的狂喜,垂着头,带着几分待嫁姑娘的娇羞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计侯爷见了她这般模样,心怀大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令守在门外的东来、西宇面面相觑、咋舌不已:大姑娘真好本事!侯爷都气成这样了,这么快就哄得侯爷如此开怀! 次日,计子清主动去了正院,大大方方的给计子茜陪了不是,计子茜自打照了镜子后,恨不得撕碎这个便宜姐姐,可一想到母亲严厉的交代,勉强忍着没有发作,却也不耐烦面对计子清,没说两句话便把她赶了出去。倒是计夫人反而好言抚慰了计子清一番,满脸是笑的将她送了出去。于是阖府上下,莫不叹息。 计子清却不知道,正当她盘算着如何从计侯爷手中弄到更多的陪嫁时,一张大网已经悄悄的向她逼近。 那一日,当美梦破裂,残酷的事实硬生生被撕裂在眼前时,计子清仍然处于晕眩中,浑然不敢置信,她的身份,竟然被拆穿了! 在忠勇侯府的正厅中,计侯爷、计夫人、计老太太、邵琬清,以及那位在大街上当街认出她来并揪着她不放的亲爹邵有德,几个人齐聚一堂,大门紧闭,老太太的心腹妈妈亲自坐在门前廊下看守着,一只蚊子都不许靠近。 然而又有什么用?计子清是在大街上被邵有德揪住不放的,此时恐怕整个上京倒有大半个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了忠勇侯府计侯爷找回来的女儿是个冒牌货! 这件事出来,最受打击的无疑是计侯爷。此刻,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像老了十岁,他的目光紧紧的盯在邵琬清身上,他曾今视若珍宝护着的女儿!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得知了今日事情的始末,计老太太盯着她们父女,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因为这个新回来的“孙女”,这一年多来府上就没消停过,让外人议尽了是非!可是,所有的那些是非加起来,都没有这次的笑话来的叫人难堪! 原来闹了半天,闹得家宅不宁,竟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邵有德哪儿见过这种阵势,来到这个地方腿就先软了,被计老太太这么一吼,一个哆嗦差点跌了下去,下意识的就往邵琬清身后躲,张皇无错道:“闺女……” 邵琬清狠狠瞪了他一眼,第一反应想要推开他,硬生生的又忍住了。 对上闺女的目光,邵有德也有点心虚,隐隐明白自己坏了闺女的大事。 当初闺女一个人席卷财富一声不吭的逃跑,一个子儿也没给他留下,每每想起来他便气得要吐血。因此当他无意中得知闺女的行踪,又有热心人愿意搭伙赶路包了伙食盘缠,他毫不犹豫的便来了上京,来找那没良心的闺女算账! 今日当街揪住她,他并不知道她竟然已经成了忠勇侯府计侯爷的“女儿”,如果知道的话,就他那胆子他是万万不敢那么冲动的! 他只是看到她衣着光鲜,看到她满头珠翠,看到她出落得越发漂亮,坐着那么豪华的马车,那么趾高气扬,还有专门服侍的丫鬟——那丫鬟身上的衣裳,比她从前穿的还要好上十倍不止! 他当时就气愤得发了狂,自然而然的认为她能够过上如今这般富贵的生活是因为那一匣子珠宝的缘故!冲上去揪着她就破口大骂。 她锦衣玉食,享受富贵,他风餐露宿,饥寒交迫,是个人都会满腔怒火!更何况这一切是她从他手里偷了去的! 直到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直到忠勇侯府的家丁赶来,他才隐隐感到不对劲,如今进了这深深深深的侯府大门,他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恐惧了! 一看他们两人之间这么熟稔的神情动作,计老太太心中更怒,计夫人目光闪了闪,计侯爷的心就是一凉,仅存的一丁点儿希望也被完全粉碎!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计老太太气得拍着胸口,全身在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爹,您听我说呀!”
邵琬清大急,眼巴巴的瞧着计侯爷。 计侯爷有一刹那的动容,随即意识到眼前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那一点儿不忍立刻又消逝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声的尴尬和难堪。 “掌嘴!谁是你爹!站在你旁边的那才是你爹!”
计老太太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撕了邵琬清的嘴! “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体!”
计夫人嫌恶的瞧了一眼下边的两人,扭头向计侯爷道:“侯爷,如今真相已然大白,别的什么话也不需要问了,侯爷看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对这个横空冒出来的邵有德,计夫人也暗暗纳罕。 对于邵琬清的身份,自打她头一天进府,计夫人对她身份的怀疑就没有停止过。当时她便悄悄的派人去过一次柳河镇查访邵琬清和邵心萍的消息,可是竟然没有丝毫破绽。但计夫人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越是没有破绽,她越是疑心其中有鬼,因此后来又派人不动声色的暗访,到了如今,她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少的证据证明邵琬清的身份有问题,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撕开邵琬清的真面目!这也是最近以来,她一直容忍邵琬清的缘故。 可她没想到的是,邵有德的突然出现,令她原先所做的一切统统作废!邵有德的出现,直截了当的戳穿了邵琬清的身份,但是同时,也令计家丢尽了脸面! “还有什么怎样处置?拉他们去见官!”
计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吼道:“这两个下贱的东西,便是将他们千刀万剐,也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
邵有德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煞白,惊叫一声竟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起来。邵琬清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当着计老太太又不敢说,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劲的求着老太太饶命、侯爷饶命,向着计侯爷爬过去,跪在计侯爷面前,扑过去拉扯着计侯爷的衣裳苦苦哀求。 此时厅中没有仆人,邵琬清又是冷不防的冲将过去,计侯爷手足无措,又不便用力推她蹙眉尴尬,计老太太见她如此无耻,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放肆!”
计夫人亦忍无可忍,冷声大喝,睨着她冷冷道:“邵姑娘,你若是再这么无耻,休怪我们计家不客气了!你不会当真想去吃牢饭吧?”
邵琬清一怔,吓得白了脸,嚅嚅动了动唇,再也不敢动一下子。 计侯爷长长吁了口气,越瞧邵琬清越觉得别扭厌恶,他此时才突然觉察到,其实对这个“女儿”,他从来就不曾有过那种血脉相连、心脉相通的亲近之感,从来没有!可是—— “夫人先扶着老太太回去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计侯爷绷着脸,瞧也不再瞧地上狼狈不堪的父女俩一眼。 “你若是轻易饶了他们,我便跟你翻脸!”
计老太太喘着气,颤巍巍的指着计侯爷厉声喝道。 “娘放心,此事儿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计侯爷站起身,恭恭敬敬向母亲说道,眸光蓦地一沉。 瘫在地上的邵有德听到这句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声响,头突然往地上一顿,身体抽搐了两下徒然僵住,竟然被吓得晕了过去。 计侯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目光划过邵琬清,心中冷笑不已:没想到这样的男人,竟生了个这样的女儿! “娘,这里有侯爷做主,媳妇先扶你进去休息吧!再怎么着,侯爷也会顾及侯府的脸面的!”
计夫人轻轻为计老太太揉着胸口顺气,轻声细语的劝慰着,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 计老太太一想也是,儿子再怎么着,也不会不顾及侯府的脸面,不顾及他自个的脸面,于是面色稍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由着计夫人扶着去了。 计侯爷冷冷瞅了邵琬清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邵有德一眼,随即打开门,吩咐将他二人看押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邵琬清的心便是一紧,面上却是十分沉着,咬了咬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十分配合的由着下人押了出去。不过短短的半天功夫,由人上人的侯府大小姐转而变为阶下囚,她的神情仍旧不见多少羞愧慌乱,倒令那押她下去的婆子纳罕不已。 计侯爷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闪烁不已,突的冷冷一笑,慢慢出了花厅,往自己的书房走去。一个人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半天,直到天黑。 夜半时分,邵琬清终于被人领到了计侯爷的书房。她提了半日的心终于轻轻的放下了,可是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当时在花厅内,她趁着扑上前求饶时,飞快的同他说了一句话,她不敢确定管用不管用,那种情况之下想要扭转乾坤她只能放手一搏,事实证明,她这一搏却是对了! 再次来到这个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地方,邵琬清顿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这儿的一切都是原样,甚至,那个慈祥的爹也是如以往一样的慈祥,只是,她却不再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