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夫妻两人拜别了父母家人,登上了离去的马车,甄钰执意要和甄克善、甄克守、方泽一起,将他们夫妻两人送出城去,甄夫人拗不过她,只得嘱咐了甄克善兄弟一番由她去了。 城外送别长亭,双方相对依依不舍。 “大嫂,到了任上,大嫂保重,记得给我们来信啊!”
甄钰拉着方晴的袖子,恋恋不舍放开。 这些日子以来,甄钰对方晴格外的好,相处下来,方晴也十分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姑,见她这样不由得也伤感了起来,目中噙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鬓角碎发,含笑道:“妹妹也好好保重!放心吧,到了那儿第一件事便是给家里和妹妹带信!”
甄克善见这两个人越发的拉拉扯扯起来,便笑道:“好了钰儿,大哥上任这是好事,你这样大哥和大嫂心里怎么好受呢?别耽搁他们赶路了!”
“克善说的是,你们一路保重!”
“哥哥、嫂嫂慢走!”
方泽和甄克守也说道。 甄钰却突然拉住了方晴,忙道:“好嫂子,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嫂子呢!”
方晴闻言笑道:“钰儿你送了那么多贵重礼物给嫂子,嫂子都不好意思再收了!”
收拾行李那阵子,甄钰送了方晴好几套极品的首饰,不是点翠就是镶珠嵌宝,尤为难得的是还有好几张通过福清公主、萱娘等从宫里弄来的保养方子和好些御制的胭脂水粉香水香膏和珍贵药材药丸,故而方晴此时有此一说。 甄钰便忙笑道:“只是件小玩意,送给嫂子玩儿罢了!不是什么贵重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小小红绒盒子递给方晴,笑道:“嫂子拿出来瞧瞧,喜欢不喜欢!”
方晴含笑谢了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只见盒中放着的是一只拇指大小、打制得十分精致的紫金葫芦耳坠!那葫芦身上还刻有十分漂亮的纹路。 “真漂亮!”
方晴轻轻拿起一只在眼前晃了晃,笑道:“钰儿,谢谢你!好别致的耳坠子!”
方泽冷不防将那只耳坠子拿了过去,自然而然的翻过来瞧了瞧,瞧见那上边刻着一个小小的圆圈,圈中是一个小篆的“安”字,一笑将耳坠子还给妹妹,有些目光闪烁的望向甄钰:“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送这个?”
甄钰便顺口笑道:“先前去方家,见嫂子院子中栽了好多的葫芦藤,嫂子闺房里也摆了许多的葫芦摆件,所以便买了这样一对耳坠子送给嫂子,我就知道嫂子见了必定喜欢!”
“是啊,”方晴笑道:“我倒一直没有想到,打制一对这样的耳环!不过,这花纹可真好看,若是自己描了样子叫人打制,也没有这么好看的!”
方泽闻言顺口笑问道:“不知甄姑娘这是在哪家店铺里买的?”
甄钰想也未想,笑道:“是在大前门吉祥头条街南边的秀文斋买的!他家有好多别致的小东西呢!”
“是么!”
方泽一笑收口不再言语。 一时双方告辞,看着甄克礼和方晴的马车渐渐远去了,甄钰、方泽等才回城去了。 乍见那做工花纹几乎一模一样的紫金葫芦耳坠,方泽心中的震惊意外不言而喻。就连那底下刻字的位置和字体字样都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娘亲的耳坠子上刻得是一个“蝶”字,那是她名字中的一个字。 进了城双方分手,方泽等不及,立刻便调转马头去了甄钰说的那一家店铺,果然发现尚有两对那样的耳坠子在出售。方泽让伙计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摩挲着,思潮起伏万千。 “这可是新款,只剩这最后两对了,您若是喜欢,小的可以给您算便宜点儿!”
伙计笑嘻嘻的说道。 方泽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那两对耳坠子,说道:“这两对我都要了!还有,我再额外给你们一笔钱,将这张图纸也卖给我,以后不要再打制这样的耳坠子出售!”
那伙计一愣,奇怪的打量着方泽。 方泽淡淡一笑,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手中的东西跟我的一样!”
伙计恍然大悟,忙笑道:“这个小的可做不了主,不过,小的可以帮您同掌柜的说说!哦,掌柜的,您来的正好,这位公子……” 掌柜的听完不做声,只是望着方泽沉吟,方泽一言不发掏出银票,掌柜的瞥见了面额,掠着胡须展颜一笑,说道:“难得公子喜欢,便是将这张图纸给了公子也无妨!”
“多谢割爱!”
方泽点点头。一时取来了图纸,双方交割完毕,方泽又问道:“不知画出这图纸的可是铺子里的师傅?”
掌柜的便笑道:“这倒不是,是东宫府丞丁爷所画。小的东家前些时候无意中帮了丁爷一个小忙,丁爷便画了好些图纸送给东家,这葫芦坠子只是其中一样!”
“东宫府丞丁爷?”
方泽的心突的一沉,问道:“可是丁睿?”
掌柜的“嘿嘿”干笑了笑,摇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方泽自失一笑,拱手告辞。 出了铺子不多远,他正欲将手中那张图纸撕碎,想了想,复又折起收入袖中,大步去了。 外归的丁睿看到等在自己家门口巷子头的方泽,一怔之后笑了笑,倒也未显出多么惊讶的神色。 丁睿慢慢的走上前去,笑意盈盈的拱手招呼道:“方侍卫,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失敬失敬!”
方泽面无波澜,一双锐利的眸子深深的打量着丁睿,似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莫非,我有什么不对?”
丁睿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无辜的向方泽展颜一笑。 方泽一笑收起锐利威压的目光,笑道:“府丞客气了!府丞这会可有空?走,喝两杯去!”
丁睿一听见“喝两杯”这几个字顿时蹙起了眉头,说道:“在下酒量不好,还是算了吧!”
方泽一愣,想起妹子和甄克礼成亲那日的事来,不由好笑,心道你何止酒量不好,酒品也不怎么样! 这一笑,心头倒是轻松了不少。 “那就喝茶,走罢!”
方泽拍了拍丁睿的肩膀,强行拽着他跟自己走。丁睿皱了皱眉,发现那只手扒在自己肩头自己压根使不上力,只得跟着他去了。 就近找了茶馆,方泽要了一间雅舍,命茶博士泡上一壶龙井并几样小点心,与丁睿二人相对而坐。 “我不懂喝茶,对这事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要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方泽提起茶壶亲自为丁睿斟茶,望着那碧莹莹澄透的茶水缓缓注入洁白的茶碗中,方泽一边淡淡说道。 丁睿的面色也沉静了下来,幽深的眸子若有所思,忽的一笑,老实不客气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悠悠说道:“咱们素来毫无瓜葛,不知方侍卫要和我说什么?”
方泽瞪着他,目光刀子似的恨不得捅两个洞。 方泽从袖中摸出那张图纸,展开铺在桌子上,用力的抚了抚平,推到丁睿面前,绷着脸沉声低喝:“这张图纸是我从大前门吉祥头条街南边的秀文斋那买来的,可是出自你的手?”
丁睿瞥了一眼,眼皮一抬望向方泽,点头淡淡笑道:“不错,是我画的,怎么——” 丁睿话音未落,只见方泽“咻”的起身,探身过来一把揪住丁睿的衣领将他半个人提了起来,瞪着他恨声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图案?说!”
丁睿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衣领被他紧紧的揪着,一时呼吸不畅,憋得脸通红,双手下意识的挥舞着,连连向方泽使眼色。 方泽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松开向后一推推得他跌撞着坐下。 “你——”丁睿不住的咳嗽,抬手抚着胸口顺气。 “快说!我没有功夫同你磨蹭!趁早同我说实话,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自个想出来的,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你要是不说实话,可就莫要怪我不客气!这上京城中偶尔少个把不相干的人,那是连一丁点波澜都不会起的!”
丁睿冷笑道:“方侍卫这是在威胁我吗?”
方泽亦冷笑:“你可以试试!”
丁睿不屑,说道:“就你这样的脾气,难怪这么多年来,杀母仇人的影子边儿也摸不着!”
“你说什么?”
方泽眼睛瞪得铜铃大,浑身的血液霎时像被抽空了,握着的拳一紧,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你再说一遍!”
丁睿见方泽又有扑过来揪自己的架势,身体慌忙向后倾了倾,身体一缩,抬起双手挡在脸前五官也皱了皱。“我说什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方泽见他这样反倒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当下心平气和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有这只耳坠的图样,这是亡母离家时所戴的耳坠。”
丁睿一言不发,怜悯的瞧了方泽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米黄软绸方巾包裹着什么,他打开那软绸方巾,一只被烟熏火烧过的葫芦坠子顿时展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