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计世澜及东宫从众无不变色,目光闪烁不已,尤其计世澜,尽管他拼命的在心底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仍是淡定不起来,一张俊美的脸不受控制的涨得发红,热辣辣的又麻又痒,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多年了,他见福清公主的机会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礼口称“公主”,福清公主从来都是这么答应着,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表哥,更没有说自己是他的表妹。 计夫人还是他的亲娘呢! 计世宜一时也有些愣住了,无奈笑了笑,只得勉强点头道:“表、表妹。”
突然间多了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他心里有点儿懵懵懂懂的。 福清公主兴致勃勃答应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的问道:“世宜表哥,我早想找你说话了,偏你一直忙着!杨九娘还好吗?上次来京她还送了我一把匕首呢,九娘说西北很有意思的,世宜表哥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众人心中的震惊稍缓,只是心底无不摇头轻叹:福清公主受宠得真是不成样,说话从来随心所欲,只管自个高兴,从不管旁人受得了受不了。唉,想来是自己多心了,要想从这不着调的小公主话中琢磨点什么意味出来,那是做梦! 计世澜心中的尴尬也稍稍缓解,心头却更加懊悔得要吐血,假如时光倒流,西南一行,他就是拼死也要把机会给争取过来! “好了,父皇和母后想必也快到了,咱们且先过去。”
太子眼皮垂了垂,淡淡说道。 福清公主丝毫不曾察觉太子语气中隐藏的那一抹微妙的不快,随口笑道:“父皇和母后还得一会子才到呢!太子哥哥你们先过去,我和甄姐姐、世宜表哥说一会儿话。”
“那也好。”
太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福清公主从宫里来,自然知晓皇帝皇后什么时候会到。 福清公主见太子等都走了,便笑着同计世宜说话,计世宜从前就知这个“表妹”任性惯了的,不过从前他陪在夏见泽身边,基本上是不说话,见了福清公主也是行了礼就退在一旁,倒从不曾领教过她的性格脾气。 计世宜原本心里有些戒备打鼓,后来见福清公主浑然不为所意,又加上有甄钰随行一旁,他也想让她更了解自己的生活,便也同福清公主有说有笑起来。 甄钰见了,步伐突然就变得有点儿沉重,心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不多会儿,太监悠长清亮的唱和声远远传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计世宜和甄钰猛然一惊,这才发现一段路程他们一行人才走了一小半,离设宴的云影天光阁还远着呢! 皇帝和皇后这就驾到了,身为臣子不在阁外等候迎驾,这是大不敬的失礼之罪。 两人相视一眼,正想问福清公主可有小路赶超过去,福清公主却欢然笑道:“父皇和母后来了,这倒正好,咱们陪着父皇母后一道过去!”
说话间但见宫娥襦裙飘飘,钗环夺目,一对对捧着各样事物前后左右簇拥着帝后的肩舆缓缓而来。 “父皇、母后!”
福清公主笑意盈盈的站在路中间,向着帝后的方向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甄钰和计世宜及随行仆从等早跪了下来,俯首在地口称“万岁”。 皇帝见是福清公主,便笑着命停,扶着太监的手下了肩舆,携着福清公主的手慈爱的笑道:“阿媛不是早就出宫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说话间,皇后见皇帝下了肩舆也忙着下了,赶上前来。 福清公主笑着扭头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计世宜和甄钰,说道:“我跟甄姐姐一块儿来,后来看到世宜表哥,便叫住了他给我说西北的故事呢!”
“呵呵!”
皇帝宠溺的笑笑,佯瞪她一眼道:“你呀,越大越没规矩了。女孩儿家偏就爱听那些!”
皇帝的目光扫过计世宜和甄钰,抬抬手淡淡道:“起来吧!”
二人谢恩起身,退在一旁。 皇帝打量了计世宜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向皇后随口笑赞道:“几年不见,世宜的变化很大呀!好好努力,别辜负了朕和忠勇侯的一番心意。”
“是,皇上,微臣谨遵皇上旨意。”
计世宜忙上前一步回话。 皇后笑得很勉强,亦说道:“可不是,世宜年纪轻轻就立了这么大的功,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微臣谢娘娘谬赞。”
计世宜答。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太子和太子妃、定郡王他们都在天光云影那边等着呢,咱们先过去。阿媛今儿怎么没乘金顶銮轿吗?”
皇后听皇帝把定郡王和太子放在一块儿提心里不由得发酸,再听到金顶銮轿,更是不自在,心里又暗暗松一口气:连她都没有资格乘金顶銮轿,福清公主若是乘着来了,不是打她的脸吗! 福清公主摇摇头,笑道:“我和甄姐姐乘马车过来的,见天气不错,便索性一路走过来。”
皇后忙笑道:“皇上,就让公主与臣妾一起吧!臣妾的肩舆倒也宽敞。”
皇帝点点头,笑道:“也好,走罢!”
于是帝后重新登上肩舆,福清公主亲亲热热的黏着皇后坐在一起,计世宜随在皇帝肩舆一旁,甄钰则随在皇后肩舆一旁,一同往天光云影摇摇而去。 早有执事太监提前奔至天光云影告知众人帝后即将来到的消息,太子夫妇、定郡王、荣昌公主夫妇、谷郡王夫妇、定郡王、左宰府、计府以及其他几个王府、伯侯府一众人忙整了整身上衣裳装饰,按等级份位站在指定的位置,敛神低眉,垂手等候帝后圣驾。 一众仪仗拥着帝后缓缓而来,众人不敢抬头,忙跪下行礼,三呼万岁。 免礼起身,众人方看到陪侍在帝后身边的计世宜和福清公主、甄钰。 一般而言,这种场合甄钰和福清公主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众人见惯了也不以为意,但是计世宜,竟陪在圣驾旁边,众人的心里却一下子翻腾起滔天的浪头,连带对定郡王夏见泽也多了几分小心。 皇后此时方猛然回过神来,心里大为懊悔,早知如此,方才她定要寻个借口将计世宜撇开,这一下公开亮相,又有她在一旁,相当于也得了她的承认默许,皇后想到此直气得脑门一阵一阵发晕。对上儿子远远望过来的不悦目光,她只觉满心的苦说不出来。 “众位都平身吧!”
皇帝温和的笑着,看起来心情很好,与皇后在前,领着众人向花园中设下的宴席坐下。 高高在上的御座背后,临时安置了一座由中间向两边依次低减的五扇山川江河屏风,遮住了从后吹来的带着凉意的风。 帝后端坐在上,望着周围摆满了暖房催发的各色鲜花,映着鲜嫩的绿意,只觉眼前一片明媚,心境顿时也开阔许多。 众人落座。 皇帝目光扫过在座的一张张年轻娇好的面容,含笑感慨道:“看到你们,朕是真觉得自己老了!”
太子忙起身陪笑道:“父皇正当春秋鼎盛,一点儿也不老!还望父皇保重龙体,我大夏江山百姓离不开父皇的庇护啊!”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 皇帝面上笑意更深了些,欣慰的向太子点了点头,说道:“皇儿如此忠孝,朕心甚慰。朕年纪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了,是该多休息了。过几日朕便传旨内阁礼部,拟个章程出来,太子也该正式上朝参政了!”
众人听了皇帝这话不由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后心内亦大吃一惊,有一刹那的空白,身子一抖,差点儿撞翻了面前长几上的果盘茶盏。她很快回了神,面上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淡淡笑容,表示自己早就知道皇帝的意思了,向仍旧有些傻眼的太子挑了挑眉,温言道:“皇儿,还不快快谢恩!”
太子应了声“是”,一脚深一脚浅的离了座,来到皇帝跟前,跪下俯首道:“儿臣谢父皇隆恩!儿臣定不辜负父皇一片心意,尽心为父皇分忧。”
“呵呵,这是迟早的事!太子快起来!”
皇帝抬手笑笑,挥洒自如。 太子恭敬起身,众人齐齐离座向太子方向躬身齐贺:“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众卿免礼!”
太子抬抬手,眼角余光凌冽的扫过同样向自己垂首恭贺的夏见泽,嘴角终于扬起了笑容,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如水之涟漪般在整张脸孔上扩散开来。 这是真的,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太子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刺痛的感觉很真实的传达至心,他想了这么久的事,终于变成现实了! 直到此时,他才从那种半醒半醉、朦胧浑噩的状态中真正的清醒过来。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以太子之位参与朝政,内有六宫之首的母后,外有势力雄厚门生子弟遍布朝野的外祖家族支持,这皇位等于有一大半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