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睿呆了半响,忽然叹道:“就算方兄答应,可是,如何能确定哪一具尸首是方夫人的呢?毕竟时隔多年,当初又是那样一场大火,怕是早已面目全非了!”
“这个,不难。”
甄钰瞟了丁睿一眼,轻轻说道:“你忘了那只葫芦耳坠了吗?”
丁睿猛然睁大了眼睛,望着甄钰。 “这件事,最好设法通知计侯爷,相信他的发现更有说服力。”
对上了他,贾家想要脱身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甄钰心里颇为踌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手中的茶盅,说道:“如果你为难的话,这件事我自己来想办法。丁睿,跟我说实话,不要勉强。你现在的生活很安宁,我也不想让你卷入什么不必要的风波!我是说真的,所以,你不用跟我不好意思!”
丁睿墨玉似的眸子凝视着她,忽然一笑,叹道:“钰儿,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呢?”
“可是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你和公主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不,我决定了,这事还是我自己来!”
甄钰突然断然说道。 丁睿如果要将消息带给计侯爷,百分百取得计侯爷的信任,只有公开与邵心萍、郑宝儿之间的关系,可是这样一来,荣昌公主岂不是太没面子?连带着皇帝皇后和太子都会动怒。等这件事真相大白,计府和贾府对上,丁睿的身份就更加尴尬! “她不会的。”
丁睿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镇定下来,决然道:“让我去吧!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你放心,我一直待公主很好,我的事她说她能理解,不会干涉。”
静瑜,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他的感情在宝儿身上已经倾尽了,宝儿去了,他的情也没有了!便是如今对着甄钰,他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感觉!他爱的,只有宝儿!他贪恋看着甄钰,只是想透过这副面容感受一丝丝宝儿的气息,好让自己的心更加踏实一点。 宝儿的恋人,痛失爱人而想要复仇,计侯爷对他的话一定会感兴趣。 “可是——” “倒是方兄,暂时不宜牵涉进来,等适当的时机,我知道该怎么做!”
丁睿见甄钰望着自己,秀气的眉间隐有担忧,不知为何突然心情大好,笑道:“钰儿,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这件事我一定要做,我是为了宝儿!”
甄钰嘴动了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是为了宝儿,不是为了甄钰,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 一时间,她自己也有点儿糊涂,她到底是不是宝儿?她知道自己是,可是面对丁睿的时候,她常常有一种错觉,她不是。 “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思量思量。”
丁睿微微一笑,第一次主动提出让她离开。 甄钰起身,敛神,向他屈膝福了一福,站起身来,转身慢慢的去了。 朝中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作为太子身边得用的亲信,计世澜也一天到晚的不得空,同样作为定郡王心腹的计世宜,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干脆宿在了衙门里。 一府之中派系如此公开而泾渭分明的,在上京中还是独一份。 计老太太和计夫人、吴氏十分烦扰,偏又拿这事没辙。计侯爷冷眼旁观,索性上了折子声称身体不适,请了长期病假在府中休养。 他算是看出来,皇帝当年将他兄弟俩一人指派给一个皇子做伴读就没安什么好心!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计家手中的西南军权? 然而他知道又怎样?圣意难为,何况到了如今这一步,纵有圣意怕是也管不了了! 计侯爷突然又想起当年兄长的死来,心里更加觉得不安。兄长计秉华自幼习武,身体强健,马背上练就了一身娴熟的骑射本事,狩猎这种事他参加过不下二三十次,没有道理被猛兽袭击而到了重伤不治的地步!当年他就对此事多有怀疑,可是一切都很正常,连母亲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又正逢多事之秋,他便也没有太多的留心。如今想来,总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而且,兄长的伤明明已经大为好转,连大胡太医都说不碍了,听说他要成亲,还特意差身边人给他送去了一匣子珠宝首饰说是权当给女方家的聘礼,怎么后来突然又恶化竟至于不治。 兄长的身体状况,他自认还没有那么娇弱。 如今肩上没有了担子,这事越发的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听到丁睿前来拜访,计侯爷十分意外,东来提醒说是荣昌公主的驸马爷、上一届的状元郎,计侯爷这才想起来是谁。 知晓他曾经在太子东宫任府丞一职,计侯爷本能的认为他是来做说客的,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瞪着东来责备道:“我看你当差是越当越回去了!”
东来吓得身子躬了躬,不经意捏到袖子里的重礼,忙又陪笑道:“侯爷恕罪!不是奴才多事,而是,驸马爷说,说是有极重要的事要禀报侯爷——” “哼!”
计侯爷听了益发来气——当他成什么人了? “不见!就说本侯在养病,谁来了也不见!”
“驸马说是关于宝儿姑娘的!”
东来心中大急,总算把这关键的一句抢着说了出来。 “不——你说什么?”
计侯爷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东来心中大定,神色愈发从容,神态恭敬不紧不慢道:“驸马爷说,是跟宝儿姑娘有关。”
计侯爷目光闪烁片刻,终于道:“请他进来。等等,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侯爷,小的明白。”
东来笑嘻嘻的打了个千儿回复,忙出去传丁睿。 计侯爷暗暗纳闷,不知丁睿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事关宝儿,无论他打的什么主意他都要听一听。如果他只是用这话做幌子以求得和自己见面,哼,即便他是驸马,他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下官见过侯爷。”
丁睿一袭藏青色圆领长袍,随着东来从容而至,拱手躬身,向计侯爷行起了官场礼。 计侯爷半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相貌清俊儒雅,身量修长秀挺,冷清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温润和书香气息,步履从容,神情恬淡,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难怪荣昌公主会喜欢。计侯爷心道。 “今日不过寻常一会,官场上的规矩就不必讲究了。坐吧!”
计侯爷摆摆手淡淡说道,言下之意今日不谈公事,不然就滚蛋。 丁睿自然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一笑,说道:“是,晚辈谨遵侯爷的意思。”
计侯爷听他自称“晚辈”,想到东来刚才禀报的话,不由得多瞧了他两眼,恰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一刹那间,两人心头都是一阵明了。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东来上了茶,计侯爷当即将他屏退,盯着丁睿冷声道:“你说有关于宝儿的事要同本侯说?”
“是。”
丁睿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直言道:“晚辈祖籍柳河镇。”
计侯爷身子大震,目光灼灼打量着丁睿,终于有了两分相信,说道:“你有何事要与本侯说?”
丁睿突然神情一变,满面凄然,目中含恨,轻轻道:“宝儿,是晚辈最喜欢的人!我们两情相悦,可惜,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 “住口!”
计侯爷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涨,他厉声打断丁睿,瞪着他狠狠道:“我不准你信口雌黄玷污宝儿的名声!”
丁睿望着他,嗤笑道:“侯爷以为,我这么说有什么好处?”
计侯爷冷哼一声,盯着他不说话。 丁睿叹道:“我知道侯爷怀疑什么!我今日上门太突然了,也难怪侯爷心里会起疑。宝儿以前常常跟我说起过去的生活,说起邵姨,相信邵琬清也跟侯爷说了不少宝儿的事,我也没想过用那些来证明我和宝儿的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侯爷,这么多年来,邵姨一直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侯爷为何会这么狠心,非但没有信守承诺回去寻她反而派去了灭口的杀手,宜州老宅八条人命,侯爷想必也派人去查过吧!为了这事,邵姨死不瞑目,宝儿也抱恨终身!如今她们都已不在人世,但我仍想查明当年真相,以告慰邵姨和宝儿在天之灵!”
计侯爷心头大震,吃惊的瞪着丁睿,眼神终于慢慢的缓和了下去,心一抖,不觉说道:“我从来没有派人去杀她。宜州宅子那八条人命,是替她们母女枉死的借宿路人。哼,若是叫我查出是谁做的,我不会饶了他!”
丁睿听毕嗤笑,说道:“侯爷心里想必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吧?侯爷真的打算为邵姨报仇?”
计侯爷冷笑,不动声色道:“哦?这你也知道?”
丁睿坦然:“丁某人在暗中已经查了此事许久。我答应过宝儿,终有一天要查出此事真相。”
“那么你查到了什么?”
“侯爷比我更明白,贾氏,在这件事中嫌疑最大!”
丁睿说完悄悄观察计侯爷的神色,心头大定。看来计侯爷对他这位夫人的疑心比之自己只多不少。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贾家当年曾派了五个人前往宜州办差,后来四死一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