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帝若是一开口将后路堵死了,他就只有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份了。 不想峰回路转,还不等他搭上关系做好准备,皇帝竟然又改了主意,下旨将此事定了下来,这叫他如何能够不喜?简直做梦都要笑出声了! 南越国使者一边与大夏礼部、宗人府商量这门婚事操办事宜,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回报主子,向主子报喜,同时将备好的聘礼送往上京。 礼部与宗人府深知福清公主圣眷浓厚,又是两国联姻,更不敢疏忽大意,一切都按照最好的办。经钦天监批算,来年二月十八乃是大吉之日,便将日子也定了下来,从如今算去,还有五个多月,于是这两部忙得脚不沾地! 皇后悻悻然,心中虽多有不满,但一想眼不见为净,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暗自冷笑一番,便将对付福清公主的心思收起,端庄贤良的为她准备起嫁妆来。 别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还好办,唯独在送嫁人选上,皇帝与皇后之间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因南越国与大夏西南军驻地相邻,简家与太子商议之后,觉得这是计世澜翻身的一个大好机会,便连同礼部、宗人府一起上书,请求皇帝派遣计世澜为福清公主送嫁。 明眼人都知道,计世澜只要有了这个脱离樊笼的机会,亦相当于起复,重新入朝;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今后再想翻身恐怕就难了!如今贾家已经倒台,他又有一个那样的母亲,多少总会受影响。 皇帝态度暧昧,将折子留中不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太子不由暗怒。计世澜是他自小到大的亲近之人,他不受重用,看在别人眼中自然会多生出别的心思,他不能放任此事就此,联合了简府、左宰等,再次向皇帝请旨。 计世澜自己亦递了折子,求皇帝给他立功替母赎罪的机会。 皇帝仍是一味拖着,直到南越国的婚书传来,他将赵奇顺带一并送来的折子下发内阁,简阁老、左宰等一看都傻了眼,折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希望计世宜护送公主如南越国。 赵奇在折子上说的很客气,也很有一番道理,他与计世宜曾并肩作战,当初就是由他和定郡王护送回国,他信任他,也想借此机会请他顺便在南越做客几日。 对于赵奇的合理要求,皇帝没有拒绝的理由,简阁老等气得不轻,同样无话可说! 此事就此定下,计世澜顿觉丢了极大的脸面,脾气变得愈加暴躁易怒,身边的妻妾下人都倒了霉,尤其邵琬清,被他修理得甚惨。 “如此也好,”左宰掠着胡子沉吟一番,缓缓说道:“南越国离京路途遥远,千里迢迢,这一路上保不准会出什么意外!这是趟苦差事,人家要争就让人家拿去吧!”
简阁老和太子不由眼睛一亮,太子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薄唇轻扬,冷笑道:“那个小贱种上次命大,让他逃过一劫还立了功,这一次,不如索性也送他一程吧!”
简阁老一怔,随即笑道:“太子所言不错,公主出嫁,自当该有皇室兄弟送嫁,怎么能只有一位将军呢?这太不合礼数!”
“皇上也是一时没想到,这是礼部失职,礼部的人该好好提醒皇上才是!”
左宰也笑道。 三人一起大笑,简阁老目光突然又有些沉了沉,蹙眉道:“太子可想好了?定郡王如今虽羽翼未成,可身边也聚集了不少能用之人,这弓一开,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太子冷笑道:“从前我不把母后的话放在心上,总觉得他不值一提,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机深沉!若是等他羽翼丰满,把父皇的心都勾了去,还有我站的地吗!”
左宰忙笑劝道:“太子稍安勿躁,没准皇上只是把定郡王当做一块磨刀石,用他来检验太子的才能呢!不然早不早晚不晚的,怎么这一二年才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不过也是的,这定郡王心机果然不同一般,原本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借着出使了一趟南越国,回来就成了大英雄了!”
太子听了这话愈发心中恼火不堪,冷笑道:“他不是在南越成名吗?孤就让他索性在那儿成一辈子的名!”
三人商量一番,各自分头布置。 过了两日,礼部果然上书皇帝,这回礼部尚书也学聪明了,拉着南越国的使者一起上折,表示公主出嫁,结两国之好,应有皇室同辈兄长送行方合礼数。 南越国使者巴不得如此,好显示大夏对南越国的重视,又兼之夏见泽先前曾护送赵奇回国,也是熟人,便请求皇帝让夏见泽随行。余者朝臣们听了,纷纷附和,都说如此甚好。 皇帝心中暗怒,当着众人又不便拒绝,又不舍爱子远行,陷入两难。 反倒是夏见泽见状冷笑,亦主动上前请求父皇准许。他们想动坏心思,也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皇帝心中无奈,面上一片淡漠平和,点头同意了此事。 此事一过了明路,朝堂之中暗波更加汹涌,太子和夏见泽彼此都知道这一趟南行是真正的生死争夺关头,双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都在积极准备。 皇后却不知怎么想的,找了个机会笑着进言,说福清公主与甄家二姑娘向来要好,如今公主远嫁,难免旅途寂寞,不如让甄姑娘陪同一道前往,横竖有定郡王和计将军护卫,安全无碍。 皇帝不便驳回,亦同意了。 福清公主知晓了心中亦喜,能有甄钰陪同,旅途必定不再寂寞,而且到了南越国,身边有一个相熟的人,她心里也能更加安定些。 待嫁女子的心情,总是特别容易恐慌。虽然她与赵奇算不上盲婚哑嫁,远赴异国,心中的惶恐仍是难免的。 甄府中,甄钰接了旨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福清公主出嫁都将自己牵扯进去了!不过,她心里还是颇有几分雀跃与期待的,那是福清公主今后生活的地方,陪着她走一遭似乎也不错。前世的她与娘亲四处漂泊,走了不少地方,重生之后,好像除了前两年陪同荣昌公主南下祈福消灾,她还没有出过远门。 别人还罢了,秋朗也甚是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话。她们姐妹会武功,甄钰出远门,是必定会带着她们一起去的。秋心却是一笑之后眉头轻蹙,这么远的路途,可千万别发生什么才好! 甄夫人则是满肚子的不乐意,第一个反应便是:“钰儿自来没吃过苦,这么长途跋涉,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甄老爷听了这话差点要堵她的嘴,皱眉道:“这话怎么能乱说呢!”
甄夫人也回过神来了,目光闪了闪,仍是说道:“老爷,要不你求求皇上免了钰儿此行吧,这不是存心让我睡不好安稳觉嘛!”
女儿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三四个月,怎么令人放心? 甄老爷无奈道:“皇上已经下了明旨,哪儿能说改就改?你呀,就别多想了!钰儿和公主自来交好,她陪同公主走一遭既是君恩,也是情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甄夫人无法,闷思半响,只得让王妈妈等帮着准备打点一应物件。 这一日秋心从外边回来,神秘兮兮的奉了一对景泰蓝缠枝花卉金边镯子给甄钰,陪笑道:“姑娘,奴婢今儿恰好碰上计公子,这是计公子让带回来送给姑娘的。”
甄钰微囧,偏头抬眸,似笑非笑的瞅着秋心:这算什么?私相授受吗? 秋心忙跪了下去,说道:“姑娘请听奴婢说来,这对镯子是公子特意命能工巧匠打制的,每一只里头装有八支银针,这些日子奴婢会教姑娘怎么使用。公子这也是担心姑娘。”
甄钰手中拿着镯子把玩,笑了笑,开玩笑道:“这次可是由计公子亲自护送,他竟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一边说一边示意秋心起身。 “不是的!”
秋心忙说道:“姑娘心里何尝不清楚,这去的路上想必无事,可是回来的时候,就不一定了!这么长的路途,即便发生点什么事,也是很难查出来的。”
甄钰默然不语。为了两国情谊,太子的人再大胆也不敢生事截杀公主,否则皇帝与南越王震怒之下彻查起来,难免不露出什么破绽。 可是回程就不一样了,正如秋心所言,回程千里迢迢,兼之一路上地形复杂,山林众多,只要布置的好,完全可以推在“意外”这两个字头上,到时候事情已经发生,皇帝就算再怎么震怒都没有用! “这些日子横竖也闲着没事,咱们多到郊外去走走,你们姐妹两个教我骑马吧!”
甄钰说道。 秋心微怔,诧异道:“姑娘不是会骑马的吗?”
对上甄钰意味深长的笑容,秋心方猛然醒悟过来,忙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姐妹一定好好的教姑娘,保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姑娘都能及时上马、控制方向。”
甄钰这时候要学骑马,可不是平日里好看的花架子,而是打算危急时刻用来逃命的。没事最好,万一有事,她不能在一旁光等着计世宜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