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幸有甄姑娘陪伴阿媛,甄姑娘辛苦了!”
夏见泽声音有些发冷,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么说了。 甄钰微微一笑,说道:“君有命,臣女亦自当遵从。况且臣女与公主的情分摆在那里,这是应当的,郡王言重了!倒是郡王,抛下娇妻不远千里送公主出嫁,兄妹手足之情深令臣女着实感动!想必公主与郡王有诸多别离之情要诉,臣女便不在一旁打扰了,臣女告退!”
甄钰说毕,向福清公主和夏见泽施礼姗姗退下。夏见泽身侧的手紧了紧,面上微微抽搐了两下。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间有一种愧疚心虚的感觉。 福清公主早就知道自己的二哥喜欢甄钰,亦知道甄钰并不喜欢二哥,此时见二哥这样心里暗叹。 如果说,先前她也曾希望甄钰能够当自己的皇嫂,此时却半分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了。 有父皇的暗中扶持,加上二哥本身的能力和渐成的羽翼,将来这皇位的归属在她这个局外人的眼中已经是毫无疑问、板上钉钉之事了。 生在皇家无可选择,所以如今从一个牢笼去到另一个牢笼,将会过着跟从前一样的生活,她也只能认了。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闺蜜也跟自己一样陷入这等境地。 将来二哥继位,甄姐姐若是跟了她,岂不是也要一辈子困在那个牢笼之中?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二皇兄,”福清公主微笑着轻轻开口,拉回了夏见泽的视线。看到夏见泽看过来的视线,福清公主有意无意含笑道:“甄姐姐说的对,倒是我先前不曾想到呢,二皇兄才刚刚娶了侧妃,便要为了我的事情离京千里,妹妹在这儿向皇兄说声抱歉。”
夏见泽一怔,心头微囧,别过眼光蹙眉无奈道:“怎么你也这么说呢!”
“我说的是事实啊!”
福清公主眨了眨眼睛,玩笑道:“那两位小嫂子还不知道怎么在心里埋怨我呢!等二皇兄回去的时候可要帮我好好解释解释,哦,还有啊,也不知她们喜欢什么,到时我得备一份大大的礼!”
夏见泽听了心头更是堵得慌,说道:“不就是两个侧妃,妾而已,算的了什么?你呀,不用多心!”
福清公主听他这么说不禁怔然,忍不住为那两位女子有些不值,于是沉默了下来。 夏见泽许是亦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儿过分,便又缓和了语气苦笑道:“我并不想娶她们,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 “二皇兄,无论如何她们总是进了郡王府的门,这一辈子便是皇兄你的人了。”
福清公主叹道:“你忍心让你喜欢的人陷入后宫无休无止的争斗吗?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喜欢心中充满算计的她吗?就算二皇兄不喜欢那两位小嫂子,那又如何?也抹杀不了她们存在的事实!将来二皇兄为了各种原因纳在身边的只会更多,你可想过你喜欢的人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你忍心吗?”
夏见泽顿时怔住了,脸色骤然发白。他不愿意去想的问题突然一下子被福清公主撕裂开来,淋漓尽致的展现在面前,这令他一时脑中混乱一片,陷入混沌的失控中。 “那么你呢?”
夏见泽颇有两分恼羞成怒盯着福清公主道:“你不是就要嫁给南越王了吗?你不会忘了,他也是一国君王、也有三宫六院吧?妹妹,你既会这么说,你能受得了吗?”
“嗡!”
的一下,福清公主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浑身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怔怔的望着夏见泽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还是那个疼她、护她的哥哥吗?她明明知道她没的选择、明明知道在所有的选择中她只能选择这个看起来相对最好的结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阿媛,”夏见泽见了她目光直直的模样,顿时醒悟过来,心头一阵愧疚歉意,张惶着双手无措道:“阿媛,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 福清公主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借以掩饰脸上的苍白:“二皇兄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不想看到皇兄将来后悔。”
“咱们不说这个了!”
夏见泽笑了笑,说道:“还有两日你就要踏上南越国的地界了,咱们兄妹该说点儿高兴的才是!”
福清公主知道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固执,心中苦笑,也只得暂时放弃了劝说。 很快便到了入境这一日,用过午膳,福清公主便开始沐浴、更衣、盘发、上妆,大红的龙凤呈祥灵芝云纹三重深衣迤逦曳地,高高盘起的飞凤迎仙鬓用如意头金钗固定,带上垂着金色流苏的九凤宝冠,娥眉细描,朱唇红润,一双大大的杏核眼被垂在额前的流苏遮盖,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抹微光。此时的她,光华无限,亦威仪无限,从公主到王后的转变,仿佛只在这一瞬间。 琥珀、玛瑙一时都看呆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凛然大气、气势如虹的女子就是她们那个娇蛮的公主!就连从小把她带大的风嬷嬷也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悄悄的抹了几把眼角:她的公主,终于长大了! 经过一系列的仪式之后,福清公主便端坐在暂时布置起来的“闺房”中静静等候晚上的到来,甄钰穿着茜红金线挑绣宫装陪在她身边。 屋子里放置了冰盆,又有宫女不停的打着扇,一阵一阵的燥热仍将福清公主逼迫得满脸通红,细碎的汗珠不时从额上、双颊流下,管化妆的女官急得也满脸是汗,不停的在一旁忙碌着,替她轻轻擦拭面上的汗珠、补妆,一刻也不曾停下。 福清公主无奈苦笑强忍着,若非此事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这种规矩她还真不要忍了!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浅浅的一末下玄月挂在天际,散发着淡淡的朦胧的光芒。地上,从驿馆门口一直到永清河两岸,铺着黄沙的道路两侧早已站满了送亲迎亲的队伍,手中的火把将黑夜照得通亮如昼盖过天上的月华,偶尔有火焰“噼啪”作响,爆出四射火星。 外围,仍是佩戴刀剑、甲胄鲜明的侍卫们,没有半点放松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福清公主蒙上了红盖头,由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一步步出了门去,登上了阔大的凤辇,辘辘车轮转动声中,伴随着悠扬喜庆的鼓乐,缓缓而去。 这一回,是真的离去了…… 对岸的迎亲人群远远看到公主的凤辇行来,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欢呼,在这宁静而又火热的夜晚,令人的心情更加振奋了几许。 福清公主隐隐听见,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未来的生活,也许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凤辇过了长桥,河畔广地上迎亲的南越国人齐齐跪拜了下去,“公主千岁!王后千岁!”
的声音响彻长空直达九霄。 在这震天热烈的呼喊声中,福清公主的心情不自禁激荡起来,纤细白皙的手紧紧握着,身子微微的颤抖,脑子里来回往复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的子民,是她的百姓! 身着大红团纹华服的唱礼官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众人噤声,随后便悠长嘹亮的唱起赞歌来,福清公主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心里却感到暖融融的充满着温情,如在云端般的幸福。 唱完了歌,两名喜娘一左一右的将她扶着缓缓走下凤辇,欢呼声又一轮如潮袭来几将人淹没。 随着一系列仪式的完成,虽未与南越王行礼,福清公主南越王后的身份已经算是确定下来了。夜空中焰火大盛,绽放着璀璨无限的光华,这是南越人在向世人宣告他们王后的归来。 一切结束之后,福清公主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久久不能平静的兴奋心情卸妆安歇,还有两日的行程,才到南越都城南都。 届时,盛大的婚礼将在南都举行,而南越王赵奇将出城十里迎接他的新娘。 福清公主怔怔的望着宝红刻丝缠枝榴纹的联珠纱帐,脑海中往复回放尽是方才的情景,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淡淡的清凉甜香在空气中弥散着,沁入肺腑,一片惬意。 屋中突然想起轻微的脚步声,福清公主一惊,提了口气正欲相问是谁?联帐轻动,一个男子低沉磁性而略带笑意的声音道:“别怕,公主,是我。我是赵奇。”
“你——”福清公主一愣,顿时吃了一惊,脸脖子顿时大热飞起两团红云,忙道:“你,你怎么来了?”
赵奇以为是福清公主害羞,笑道:“我混在随行队伍里就来了,已经来了好几天,怕你恼没敢出现,只在暗处看了你几眼。”
福清公主心下既甜且窘,脱口就道:“那你现在怎么——,怎么又来了?”
赵奇笑道:“行过了仪式,你便是我的王后了,我要见自己的王后,有何不可?”
福清公主顿时语塞。 “公主,我能见见你吗?”
赵奇眼巴巴问道。 福清公主心一软,叹道:“你出去等等,我这就起来。”
赵奇轻笑一声,依言退到了屏风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