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宝贵几人连劝带骂的,将陈德木一家从梁知家里头带走,院子里这才又恢复了安静。 梁知心事重重的去把门口停着的倒骑驴给推进院里来,关好了大门。 陈峰这会儿还心虚着,不敢面对他哥,可见着人从倒骑驴上搬东西下来,又立马快步上前帮忙。 只是神色间颇为小心,时不时的就要偷窥几眼梁知的神色。 梁知心里头想着事儿,倒也没有注意到这孩子的诸多小心思。 他想到前世曾听说过的一桩、发生在他们这儿的传闻。 头些年的时候,施行殡葬改革,积极推动火葬,废除土葬。 到了去年,他们这儿,基本已经达成了火葬的普及。 不过,再普及也偶尔会有例外。 具体的时间,他也记不太清了,约摸也就是这三两年之内的事儿。 有一户人家的老爷子,说啥也不同意给出意外死亡的孙女火葬,说什么会坏了他们家的风水财运,害大孙子考不上状元……据说闹得很是难看,最后那家儿子跟儿媳妇把婚都离了。 原因就是…… 那个被坚持土葬的女孩子,头七那天家里人去看,发现坟被人给刨了。 女孩她妈当即就爆发了,说什么也要报警把闺女找回来。 这才闹到了民政局。 那时候也没啥冷静期,到那就离了。 离完就去派出所了。 后面一番取证,也没有查出来什么……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在离他们这儿近千公里的原城,被拦下了一辆拉鱼的货车。 在里头发现了好几具年轻小姑娘的尸身。 有的可能是时间太长了,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腐坏。 货车里头装满了鱼,将这些小姑娘们埋在了死鱼堆里头。 一开后车厢门,臭气熏天,呛得人快要晕过去,负责检查的人,当即就觉得不对劲儿! 后来证实了,其中一具就是那户人家丢失的闺女。 因为这件事情影响非常恶劣,所以判的非常重。 毕竟自古以来就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梁知也是想到这个事儿,有些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干这个的。 可毕竟当时听的也就只是传闻,具体是真是假、究竟是在哪块地方、什么时间,他还真就一点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头乱糟糟的,有些烦躁。 陈峰小心翼翼的跟在他旁边搭把手帮忙,瞅着人脸色越来越不好,还以为人是在生他的气,心里不免惶惶,一下午都在提心吊胆,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梁知耳提面命的警告过他,想跟在人身边体面的生活、挣钱,就不能再干那些偷鸡摸狗、偷奸耍滑的事情。 他不知道去讹诈陈德木家……算不算做了坏事儿。 梁知晚饭没吃两口,就被陈宝贵喊过去商量事情了,也没有注意到陈峰的不对劲儿。 “我们大家商量着的意思呢,是想着这事儿既然是晚上发生了,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半夜偷摸进了咱们村?”
陈宝贵跟人道:“大家伙一致决定,先从晚上开始巡夜,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他说完又问梁知有没有别的什么意见。 梁知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现如今什么头绪都没有……也只能这样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第一晚,由村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分成了四班倒。 可惜绕着村子踅摸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快天亮的时候,梁知看着去吴家镇的方向,有些发愣。 “叔儿,往那边去,是哪里啊?”
梁知指了指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方向,问向起了大早过来询问情况的陈宝贵。 “那边?”
陈宝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边是去吴家镇的方向!不过镇集市不在那边,你要是想赶集的话,得到了镇北往东走,到离吴家镇最近的吴家集那边。”
他以为梁知是想买什么东西,乐呵呵道:“不过去吴家集太远了,二十来里路呢,不如直接去县里头,到小河沿或者松华路那边的综合大市场。”
梁知却总觉得那个方向很眼熟,越看越眼熟:“为啥集市不在吴家镇?”
“你不知道?”
陈宝贵有些诧异的看着人,随即想起梁知不是他们这里的人,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吴家镇的镇办事处、市集、镇卫生所啥的,都是在吴家集。”
陈富贵跟人简单的解释了起来:“吴家镇就是由原来的吴家集村、东家集村和西腰子村并到一起了,最开始啊,是人家吴家集村发展的好,有个卫生所,还有个大供销社,东家集跟西腰子的人,有点啥头疼脑热了,或者需要啥东西了,都会去吴家集,渐渐地大家也就只知道吴家集,不知道东家集跟西腰子。”
后来又成立了吴家集生产大队…… 把东家集、西腰子,还有像东池头这样零零散散的几个小村子,都划拨到了一起。 也是头些年才有了吴家镇。 但实际上的吴家镇,就是多修了两条宽敞点的路,大头的设施,还是在吴家集。 吴家集离吴家镇有个三五公里的距离。 所以很多时候,外地人来了说上吴家镇办事儿,通常都会被拉到一个鸟不拉屎、四周抛荒的地儿。 没办法,他们这边地多、人少。 耕地多,荒地更多。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要办吴家镇的事儿,得上吴家集! 梁知听着陈宝贵絮絮叨叨的说了好长关于吴家镇的历史来源,听得脑袋都疼了。 他丝毫不关心吴家镇跟吴家集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这块区域划分的有多么不清晰明了、乱乱糟糟,反正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并入县城的区域。 梁知只关心一件事情:“从吴家镇这边,是不是能直接到云升镇?”
“啊、对啊!”
陈宝贵有些奇怪的看着梁知。 想着这不是共识吗? 还真不是…… 云升镇就是之前梁知每次来县城时,要去买票坐车的镇子。 白河村就是归云升镇管。 他隐隐记得从云升镇往西是能够到哪里来着,却不记得是吴家镇还是哪里了。 他前世也就对他所在的一亩三分地比较熟悉。 哪怕大半辈子都窝在了这个小县城,却还是很多地方都不清楚、不知晓,更没有去过。 刚刚他越看那个方向,越觉得不对劲儿。 总感觉远远的瞅见了一条堤坝若隐若现。 他们这儿,只有沿着白河村一路南上,沿着大白河支流的地方有堤坝。 也就是说,他从这里能看到堤坝,那这里就必然是有一条路,能够直接穿到云升镇,甚至是白河村! 之前就说过,沿着白河村的堤坝一直往南走到头,就能够到县里头了。 可他却忘记了,如今的县城还没有扩建……所以,从白河村的堤坝走到头,到的不是县城,而是距离县城很近的东池头! 靠! 梁知突然就有些想骂娘。 他现在竟然有些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应该是高兴的吧。 那几亩荒地,就在堤坝下面。 等开春了,他想要过去也可以直接蹬着倒骑驴,从这边的堤坝,过去白河村那边了。 可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到底是哪里被他给忽略了呢? 他正绞尽脑汁的想着,那边陈宝贵已经招呼着大家散了:“……都赶紧回去洗洗涮涮,吃个早饭好好的补一觉,这几天晚上还得再辛苦辛苦!”
众人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声,各自回家了。 大冬天的,已经零下的温度,冻得人脑子都是木的。 尤其是夜里头,更是冷的刺骨,穿着棉鞋棉袜子,照样还是冻的脚疼…… 众人折腾了一晚上,啥也没发现,早就有些怨声载道了。 梁知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可又没有别的主意。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跟陈宝贵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再去想堤坝的事儿,只想有时间了,得在这儿周围好好的溜达溜达,认一认路。 回到家,大姨给他下了碗馄饨,他草草的吃了几口,就回屋炕上去睡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 下午四点来钟,天就已经黑下来了。 大姨正在烧火做饭。 张叔跟陈峰在收拾梁知买回来的那些萝卜,打算切成萝卜条,晒干了拌咸菜吃。 “醒了梁儿?正好等会儿就能吃晚饭了,中午我那么可劲儿叫你,都没喊动你。”
大姨听见开门的动静,坐在灶坑边扭头望了眼。 梁知还有些懵呢,闻言啊了声:“我睡得那么死吗?完全没有印象……” 他打水抹次了两把脸,这才觉得清醒了许多,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在灶坑旁边撅着小树枝,帮着大姨烧火。 “可不嘛!我跟你叔儿,还有小峰,我们来来去去喊了你三回,你都睡得可沉了。”
大姨说道。 梁知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说起来,也起早贪黑的忙了有好长一段时间。 哪怕是最近没办法出摊,也一直没怎么得消停的感觉。 忙忙叨叨的,也不知道都忙叨了点啥。 “累了那就在家里好好的歇歇!”
大姨跟人说起在食堂听来的八卦:“……说是这两天要有大雪呢!”
下雪的话,想要出去摆摊就更难了。 梁知心中叹气,面上仍旧笑着:“那正好我就在家里躲懒了。”
今天晚上不用他出去倒班。 陈宝贵把村里的年轻小伙子分成了四批,四天一轮换。 下次到他巡夜,得是三天后了。 晚饭吃的简单,反正那些鸡检查了没什么毛病,大姨就把鸡大腿跟鸡翅根给剁下来了,挑着肉顺当的地方,跟土豆一起,炖了一锅鸡肉土豆。 剩下肉少的、不顺当的地方,就都烀了喂猫狗了。 二十来只鸡鹅……够这些猫狗吃好几天了。 唉! 一想想这个事儿,梁知就难受。 吃完晚饭,四人也都不困,就围着炉子烤花生说话。 直到另外三个人都打哈欠了,这才各自回屋。 梁知白天睡了一天,还不怎么困,关了灯躺在炕上发呆。 今晚的月亮特别亮,看着倒是一点也不像会下雪的样子。 他百无聊赖的胡乱想着事情,一会儿想想老婆、一会儿想想这个想想那个。 都没注意到,外头的月亮,是啥时候消失不见的。 他只觉得突然的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咚、咚、咚! 突然传入耳中的敲击声,让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他想坐起来去摸灯绳,却发现怎么用劲儿也坐不起来。 咚、咚、咚! 感觉那忽远忽近的敲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用力,他口中的口水,分泌的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多。 咚、咚、咚……哗啦! 就在梁知拼了命的想要坐起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鲤鱼打挺,才刚掀起来个上半身,就感觉下半身被一股重力给带下去了。 他有些无助的在漆黑的视野里瞅着,眨巴眨巴眼睛,心生茫然。 妈了巴子的,这炕咋还塌了呢? 什么豆腐渣工程! 梁知气得不行,又气又郁闷,在炕洞里头埋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扒拉着从里头出来,到炕边摸到灯绳,把灯给打开了。 瞅着炕中间塌下去的那一大块,他脸色臭臭的。 一边骂陈德胜,一边……好像还是只能骂陈德胜。 妈了巴子的,好好的炕,都没人在上面折腾,就能睡塌了。 这以后要是娶了老婆回来运动,还能有好了? 梁知只要一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过于美妙。 陈峰就在对面屋,最先听见了动静过来。 只是碍着白天的事儿,有些不敢面对梁知,一时间没敢吭声。 好在是大姨跟张叔也是前后脚的就过来了。 “咋的了啊这是?我的妈呀!”
大姨刚问了一句就瞅见了梁知炕中间塌下去的那一块,他的被褥都还在里头半掩半埋着呢。 “炕咋还塌了呢?”
她这话是瞅着梁知问的。 梁知:…… 他也想知道是因为点啥啊。 “我也不知道,睡着睡着的,突然就掉炕洞里头了。”
他感觉这辈子就没遇见过这么无语的事儿。 张叔喊了陈峰搭把手,把里头的被褥先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