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强躺在一处小坡上,口里嚼着草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
秋天的云朵,晃晃悠悠在高天上飘荡,一会卷起,一会散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来,他收眼一看,这不是小三子吗。
心里一激灵,他魂都快吓没了,腾的站了起来,“快上马,大公子出事了。”
都是打老了仗的,小三子也不下马,调转马头,领着众人往一贴堂奔去。
傅强追上后,提心吊胆问道:“大公子没事吧。”
“现在没事,就怕有事。”
小三子接着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奔到一贴堂,傅强怒喝一声,“我操他村霸的姥姥,小三子,你们去砸了他的家,其他的跟我进一贴堂。”
朱掌柜只觉得门口一暗,腾腾腾的脚步仿佛要震塌房屋。
跟随傅忠的另一个士兵说道:“好了,队长他们来了。”
隔壁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傅忠还不明白,士兵淡淡说道:“村霸的家怕是保不住了。”
傅忠叹息了一声,随即说道:“不要伤人性命。”
傅强是傅友德的亲兵队长,当世除了有数几个人,谁能入他法眼。瓮声回道:“就是杀了他们,又能怎么的。敢在大公子面前炸刺,他们胆子可不小。”
朱掌柜看着傅强狰狞的面孔,心里踹踹不安的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们就不怕王法吗?一会儿知府大人到了,该怎么收场哟。
还真让他猜着了,这些人敢于提着脑袋造反,王法在他们心中算个屁。
傅忠还是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准这样。他们犯事,自有有司管辖。军队不能插手地方上的事,这是铁律,你们都要记住了。”
傅强挠挠头,还没回话,小三子把浑身是伤的村霸,像拖死狗一样,从他家拽了过来,往掌柜面前一丢,”他是怎么打你的,你现在就怎么打回来。“
朱掌柜满脸涨得通红,拿着一根棍子走到村霸面前,看到像死狗一样、满脸企求的村霸,又下不去手。
傅忠心里又叹息了一回,我打他,是他辱我先人。你打他,是报仇雪恨,两不相干,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打你的时候,何曾想过你的无辜。
腐儒肯定说,要大度,要以德报怨。他们就是这样鼓吹的,以便他们作起恶来,没有后顾之忧。
没有受过伤害的,最好不要劝人大度。以德报怨,何以报直。
知府接到捕头的回报,心里打起了肚官司,村霸究竟惹了什么人,竟敢要自己这个本地最高长官去见他。
他问道:”你确定他们只有三个人。“
捕头不想担这个担子,便目视捕快,一个口快的捕快说道:“确实只有三个人。”
知府回头对郡尉说道:“带上你的兵,和我一起去。”
赶到一贴堂的时候,他被震惊了,二十几个骑兵,盔甲鲜明,像钉子一样挺立马上。那些战马排列整齐,一看就是受训多年的。
他可不知道,这是大明王朝最精锐的士兵,哪里是府里的士兵能比的。
这二十几个骑兵,发起冲锋来,剿灭几百府兵,哪是分分钟的事。
知府回头看看府兵,乌泱乌泱一大片,顿时也有了胆气。仗着人多,他挺身进了一贴堂。打着官腔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可有凭证。”
小三子把印信递了过去,他接过一看,吓了一跳,感情这二十不到的小青年,竟然和自己一个品阶,也是知府。
只要不是土匪,都是为官的,他放下心来,问道:“下官并未收到上峰传书,不知贵府光临敝邑,有何公干。”
傅忠笑道:“我因牵挂一事,特来拜访傅掌柜。没成想碰上了这样糟心的事,还请贵府行个方便,放了朱睿。”
知府心里思忖,今年秋闱还未开考,他得官并非正途。一个小青年,能做到知府级别,来头肯定不小。但太子当年的事并未销案,除了皇上和太子本人,谁敢掺和此事。
他假笑道:“凭着贵府为证,村霸自然难逃法网。可朱睿牵扯到旧案,我也不敢放他,必须有三法司的公文才能作准。”
知府说的都是正理,傅忠一时默然。
小三子不干了,他大声说道:“我们公子是当今驸马,国公长子,凭此身份,不能放人。”
知府冷笑了一下,驸马算个屁,那是混吃等死的角色。国公又如何,不是对口管理,他敢插手地方事务,本府一纸参奏,就要他好看。
他马着脸说道:”本府问案,自有章程,岂容旁人信口桡桡。“
一句话堵得小三子也不敢再开口,事情一下陷入僵局。
傅忠第一次接触地方案子,才知事情不是想象的容易。强抢朱睿,等于公然谋反,朱元璋能饶过自己?不捞出朱睿,绕道义乌,岂不白跑了。他沉思了一下,顿时有了主张,朱标的病情刻不容缓,解铃还是系铃人,不就是牵扯到他的案子吗。
他掏出谕旨,递了过去,“凭此谕旨,能放人否。”
知府打开一看,我的乖乖,整个榆林府都不及此人重要。有此谕旨,可以横行天下,他与太子究竟是何关系?
早拿出来,我何必费此口舌,得罪太子,你以为好玩呢,这谕旨是三法司的公文能比的,三法司都得听太子指示。
他拱手肃容说道:“放得的,放得的,来人啦,用我的大桥,接朱睿来此。”
回头又对朱掌柜说道:“我在府中设宴,还请掌柜作陪。”
小三子一咋舌,天哪,那是什么东西,这么彪力。
傅忠摇手道:”谢谢贵府赏脸,只是皇上悬望榆林,不容我在此逗留。以后有机会,还请贵府京城再叙。“
这是给了他一条通天之道,知府满脸兴奋,“贵府既然事忙,我就不打扰了,您请放心,朱掌柜在义乌的一切,我自然放在心上。”
说完,告辞而去。
朱掌柜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他忐忑不安问道:“恩人,是不是有我们该效力的事情。我的水平虽不高,我儿朱睿,苦心钻研医学,医术直追我爹。”
傅忠:“我家中倒还安康,来此目的也只是问一问心中的疑惑。太子肝病,被太医误诊,耽误多年,不知能不能力挽狂澜。”
朱掌柜心下一愣,便把当年受父亲影响,不敢奉招的事说了一遍。
傅忠听了,安抚道:“你且放心,太子心胸宽广,凭我书信一封,必能把旧案撤销。”
朱掌柜:“据恩人所说,太子耽误了这么多年,那是皇家条件好,不然,不幸早就发生了。我的能力有限,看看我儿有什么办法没有。”
傅钟心想,张航说的不错,看来还得看朱睿的医术。
俩人正说着话,朱睿坐着知府大轿回了一贴堂。
得知情况后,朱睿沉思了良久,回道:“太子何其不幸,起病之时,若是我爷爷还在世,治好不是难事。现在我虽能用烧山火和透天凉,无奈最佳治理时机又错过了。若是我师叔祖出手,不知有没有办法。”
傅忠一喜,连忙问道:“能不能请动老人家出山。”
朱掌柜摇头说道:“我师叔带艺投靠我爷爷,水平只在我爹之下。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带艺投师,乃是大忌。我爷爷倒是无所谓,对师叔也是倾囊相授。可家事并非爷爷一人作主,大爷爷与三爷爷从中作梗,师叔只得含泪相辞,从此就不来往。”
傅忠一叹,“师叔祖老人家不知高寿几何,还健在吗?”
朱掌柜笑道:“他活得好好的,比我只大两岁。其天赋之高,我是望尘莫及,就是睿儿似乎也有不如。”
傅忠心下一惊,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朱睿能用烧山火与透心凉,已是了不得的天才,他师叔更胜如他,那成就岂不高上了天。
他闲闲说道:“朱睿的医术已经到顶了,师叔祖他老人家还有什么秘籍不成。”
朱掌柜:“秘籍是有,也不是不肯相传。他原来的师傅是青囊传人,外科已臻化境。遗憾的是内科稍有欠缺,这才要我师叔带艺投师。我爹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说句大话,只要不是咽气之人,老人家都有办法救活,自然看不上师叔的外科本领。”
傅忠激动起来,问道:“您说的青囊传人,莫不是华佗那派的医术。”
朱掌柜疑惑看了傅忠一眼,这都是江湖秘闻,他一个官家子弟怎么也知道。
“正是华佗的医术,血糊邋遢的,我也不喜。”
傅忠怪叫一声,“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