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经过了新式练兵后的士兵,优厚的待遇,官兵一致的氛围,加上傅忠的反复教导,使他们知道了什么是当兵的荣誉,知道了是为谁在拼命。大家同时吼道:“愿为知府效死。”
榆林本地的官员心里在打鼓,看着在城外突来突去的彪悍羌骑,步兵战骑兵,不是找死吗?新知府到底年轻,靖边的百姓关榆林何事,一旦他们战死,拿什么来守城。
可面对傅钟的凶名,他们也不敢开口阻难。
傅忠的新任护卫队长李才笑嘻嘻说道:“哥子们,把你们榆林的调调唱起来。老子反正光棍一条,肯定冲在你们前面,要死也是先从我开始。”
士兵都知道这个这个队长,打起仗来,从来没含糊过。大家哄笑道:“豹队长(豹子是最敏捷的动物,大家伙背后给他取的小名),我们也是光棍,我们也不怕死。”
一阵的歌声从人群中响了起来:“轩辕爷呀么咣咣,骑龙飞到了天上,鞠一个躬来作一个揖,为我说一个婆姨。”
那粗犷的调子,是陕西人劳作之余,从心底发出的最强音。歌声一起,士兵们意气风发,仿佛接下来会是闲庭散步。风吹着大旗,在空中猎猎作响。傅忠的眼光从他们坚毅的面孔上扫过,一个个的,旺盛的精力像风在吼。
他把钢枪往地上一顿,豪迈笑道:“有你们这些兵,我的人生无憾了。”
一个士兵在人群中说道:“大人,今天准不准许我们唱点荤的。”
陕西的民歌是天下之最,不少关于爱情、心愿呀的歌,非常好听。当兵的不同百姓喜爱信天游。像白马调,留住歌,那些才是他们的最爱,可惜傅忠不许他们唱。要是那句“骑白马,扛长枪,三哥哥吃了傅大帅的粮”传到了朱皇帝的耳朵里,会平添一份麻烦。还有那“白花花的什么,水淋淋的什么,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更在禁唱之列。
傅忠知道,城门一开,就不知多少人将血染沙场。他大声说道:“随你们唱。现在我命令,按四路纵队,向城外突击。”
一阵唢呐声响起,“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榆林的大地,背负着民众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雄壮的歌声,整齐的队伍,榆林的百姓看得热泪盈眶。
这是慷慨赴死,为了军人肩上那份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军人无上的荣誉,三千步卒,对五百凶残的异族骑兵,还有四千五百化成步卒的骑兵。
榆林的这些民族英雄,心无旁骛,眼不旁观,坚定地一个挨着一个,走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傅强大声命令:“结刺猬阵,按战斗队形散开。
按照傅忠原来的安排,是每四个小组组成一个小刺猬阵,经过傅强的训练,还是觉得三个组最合适。四组组队,是能团一个圈,看似无暇可击,但运转起来不方便,改成三组组队后,效果比四组要好得多。傅强的更改,无形中应了那句,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图形。
亏得羌人为了秋季的抢夺留出了十几天播种的时间,加上有三三制作基础,榆林士兵已把刺猬阵练得纯熟无比。
三百三十多个刺猬,在战场上蠕动。这是什么阵型,大祭师倒吸了口凉气,他们的战车呢?可惜了自己几百里运来这么多的火油,难道他们要以人命对抗骑兵的冲锋。
为了慎重起见,也想试试傅忠是什么路数,大祭师命令,步兵向前迎敌。
见冲上来的是步兵,傅强大笑,正好用他们开刀,“按三三制队形攻击前进。”
羌人步卒在城头上吃过亏,他们一直不服,总以为榆林兵是占了地形优势。这一接战下来,他们才知道,榆林步兵才是天下最强的步兵,几个回合后,他们比起在城头还不如。
一则他们本来就是骑兵,不适步战,二则,空旷的原野上,三三制更能发挥出优势。城头地域狭小,不好施展是双方都有的劣势。
三三制阵型就是这样,你一个人,我也是三个人对付你。你十个人,我还是三个对付你。历史已经证明,一个小组完胜十个散兵,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祭师本来也没打算能用步兵取胜,放着好好的骑兵不用,那才是傻子。
见步兵攻击没有效果,他大声命令:“步兵退出阵地,让骑兵上。”
羌人步卒如退潮一般,迅速向两边躲开。傅忠见状,赶紧喊道:“追上去,缠住他们。”
羌人士兵可不是吴忠的那些地方部队,都是久经战阵之兵,执行大祭师的命令毫不含糊。他们不顾榆林兵的纠缠,哪怕是枪尖捅到了后背,没有谁回头与榆林兵对打。
只要他们不顾性命,傅忠就没法纠缠得上。很快,一片开阔地出现在骑兵与榆林兵中间。
隆隆的马蹄声呼啸而来,没有什么可以取巧的余地了。傅忠虽然看了几次傅强练兵,可心里没底,要是让羌人骑兵提起了速度,那刺猬阵没经过实战,挡不住就什么都完了。拼了吧,他带着他仅有的三十多个骑兵,向羌人骑兵冲了上去。
傅强带着步兵紧随其后。
这是体力与武艺的较量,好在羌人骑兵的马速没能发挥到极至。就算这样,除了傅忠的那些老护卫,其他新加入的骑兵纷纷落马。当场捅死了的就捅死了,没有捅死,捅伤后掉下马的,发出凄惨的呼号。接着被奔马踩踏如泥,声音嘎然而止,说不出的惨烈。
大祭师作为羌人的智者,不是浪得虚名,可以说是算无遗策。起兵时,他就作了两手准备。他知道羌人没办法攻得下城来,杀汉人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
城内傅忠不出来相救,可以怀他的名声。
他若出城相救,自己正好灭了他,同时就便轻取榆林。
他按往常年抢掠的办法,打算从乡村经过时,先抢掠一部分粮食,用来垫底,为攻城作准备。同时抓人,行使他心中的毒计。没想到,消息走漏,榆林乡下的农夫,不像往常年一样,带着粮食躲藏,抓住少数掉队的乡民后,除了一点随身带的口粮,其他粮食不在身边,打死他们也不说。其他大多数的乡民,都不在躲到哪里去了。
这是傅忠不同一般的坚壁清野,破了他的抢掠计划。
不得已,这才回马抢了靖边后,驱赶着靖边百姓来战傅忠。
他是打老了仗的,怎会不知提高马速的重要,本来就预留了提取马速的距离,没想到傅忠敢用三十个骑兵正面相迎,他们的马刚刚跑到一半距离,就被迫停了下来。好比一个人鼓足了劲力,正要打一个畅快淋漓的喷嚏,气鼓得一半时,被人打搅,一口气生生被逼了回去。
傅忠是谁,那是他爹傅友德手把手教出来的骑战高手,他的正面相迎,正好破了大祭师预留的提速距离。否则,那些刺猬兵会怎样不好说,傅忠他们三十个骑兵肯定会被绞杀在当场。
大祭师见骑兵已经把傅忠团团围了起来,赶紧下令:“留下部分(不到一百)骑兵绞杀傅忠,其他的回马提速,冲垮榆林步兵。”
当接近四百的骑兵(他们攻占靖边县,也死了几十个骑兵。)鼓起劲力,跑到榆林的刺猬阵前,他们被吓到了。一杆杆雪亮的钢枪,斜指天空,九人一团的刺猬,档在了奔马前面。要想收势,已是不能,只听的呼啦啦一声响,排在前面的奔马砸入了阵中,差不多按一人一马兑换七到八个榆林兵的样子,在刺猬阵前倒下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