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内,朱氏父子开始了他们重复了无数岁月的旧事。似是无意,又像有心,朱元璋先拆开了齐、黄俩人的密报。监视傅忠的两个人,黄子澄的密报总是带着一点点情绪,齐泰就不同了,只是陈述发生的事实,不带半点个人感情。
“叭”的一声,朱元璋在案上放了一掌,“仗还能这么打!”
拆看齐、黄俩人的信件时,朱元璋每每有些失态,朱标也见惯不惊。淡淡说道:“傅忠才多大,就颖国公那点口才,好好的经验也会被他说歪。”
“不是这么回事,你自己看看吧。”
说完,朱元璋把齐泰的信件递了过来。
朱标一目十行看了一下,擦擦眼睛,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高兴地说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咱们大明又出良将了。不简单呀不简单,这个傅颖心,事事总是出人意料。”
朱元璋担心道:“你能安心睡觉?”
朱标面不改色,“我信他。”
朱元璋有点急了,“老大,你自己说的,一朝管一朝的事。”
朱标:“我信他。”
不管朱元璋怎么说,朱标只以一句我信他为答。
朱元璋无奈,“我在一天,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二心。我不在了,阳世间的事我就管不着了。”
朱标:“父皇,也只有傅家父子,才会做出三十几个人,敢于对冲五百骑兵的壮举。稍有不慎,什么样的英雄梦也会落空。”
朱元璋晒道:“不止傅家父子,你的老岳父也是这样的人。”
朱标心里一酸,“可惜雄儿(朱雄英)无福,难道是他的外公杀戮心太重的恶报。”
朱元璋心里鄙夷一笑,说起杀戮之心,天下谁人能与我比肩,这个痴儿,就是心太善。“允炆不错的,活脱脱的又是一个你。允熥虽为常氏(常遇春之女)所生,文才礼仪都不能与允炆相比,你可不要三心二意。”
朱标:“国家大事,岂能参杂个人感情。再说,两个都是我儿,我也不会偏心。”
朱元璋笑道:“这样想就对了。“
喝了口水,朱元璋又说道:”那个惫懒子还欠着我不少钱拉,你不是说他搞经济是把好手吗?”
朱标不解,“怎么欠了您的钱。”
朱元璋:“他对抗骑兵造的车,刺猬阵用的长枪,都是打的白纸条子。”
朱标心里一宽,父皇这么说,就是不再防着傅忠了。不然,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他怎会这么说。
“他去榆林,就碰上了两次战争,齐泰不是也说了嘛,为了搞钱,他连命都不要了,这才抓住了日渥不基。最多明年,以他的手段,这点钱不是什么难事,您就放心吧。”
朱元璋叹息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么袒护他,我看他也不像是个知恩不报的。听说他改了跪拜之礼,不准他的部下跪拜他,只准跪天跪地跪父母,倒是还算有心,记得加一句跪我。从他跟我见面,我就只看到他跪过我一次。以后见我,跟他客气,他拿着棒槌当了针。跪跪我就这么难吗?我总是他岳父,他总得叫我一声老丈人吧。”
朱标想起与傅忠离别时,跪在自己面前,劝说自己戒酒的样子,眼睛一红,嘶哑说道:“他真的与众不同,您就别责怪他了。榆林地处边境,是不是让他招点骑兵,用人命对抗奔马,真的太残忍了。”
朱元璋:“那是你的事。”
朱标喜道:“那就用我的谕旨下文。”
朱元璋呸道:“那是你做了皇帝以后的事,终我一朝,想都甭想。你不要以为我心狠,我倒要看看,这个天降奇才,三年治理榆林,能发挥到何种地步。”
榆林的变化,可说是一天一个样。手下人拿着高薪,无不尽心竭力。
程续的手脚算是最快的,破格的提拔,使他废寝忘食,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榆林老酒就出现在京城内。
京城现在兴起了一股风潮,不带上两瓶包装精美的榆林酒,你都不好意思请客。吃文化在中国真是源远流长,一招鲜,吃遍天。各大酒肆争相采购,在显眼之处,排列着各种各样的榆林老酒。
用小麦酿造的酒,度数低,喝起来不够劲。他的二锅头也比不了高粱酿出的头道酒,因此价格也低,属于大众常用之酒。
高粱酒又分枸杞、人参、三鞭和蛇酒,浸泡后,琥珀色外表闪着亮光,一倒出瓶,浓烈的香味,勾出无数酒鬼的馋虫。这酒喝了不上头,深得大众喜爱,就是价格不菲。
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对着木盒子包装的好酒,也就看看而已。
风头渐渐从民间渗透到了皇宫,朱元璋看着纯木包装的榆林老酒,一瓶就要一两银子。他问朱标:“这就是那个惫懒搞出来的玩意,他怎么不去抢,强盗也没他这么狠。”
喝了一口后,咂巴着嘴,细细品味了一番,叹道:“还真是个好东西。”
说完,把杯子递给朱标。
朱标连连摇手,“我真的戒了,再好的酒我也不会喝。”
朱元璋嘲笑道:“还真把他的话当成了圣旨。”
朱标:“倒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说,我朝的神医朱睿也不许我喝酒。”
朱元璋:“老大,你看看他要钱的心思有多狠,简直不要脸了。我听黄子澄说,酒的本钱不到一毫银子,他就敢狮子大开口,这是百倍的暴利。这种奸商,我朝必须禁止。”
朱标:“父皇,这一两银子里,朝廷可得四钱,傅忠除出成本,差不多是对半开的样子,这样您也要禁止。”
朱元璋:“他的成本不是一毫吗。”
朱标笑道:“不要人工吗,不要运费吗?”
朱元璋:“这样算法不对吧,他原来跟我讲,商税不过一成六,我们哪里能得四钱。”
朱标:“一成六的商税是不错,但酒不是生活的必须品,属于奢侈品类,除了商税,还有特税,这样朝廷才能得四钱利益。”
朱元璋心想,算他有心,高兴还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又担心起来,“时下米价,四石不过一两银子,一瓶酒差不多就是一亩地的产出,怪不得要我放开商路。只是这样做行吗,会不会挫伤农夫种地的积极性。要是他们不种地,都去酿酒,那可怎么办。”
朱标:“怎么会呢,农夫有这个酿造技术吗?我听傅忠跟我描述,将来,他在榆林,还要免掉农夫的农税,光种地,不纳税,几千年来有这样的好事吗?这样的条件,农夫们不种地,你让他去干什么。”
朱元璋:“要是这样,不比尧舜时期还要好吗!”
朱标:“他说过,他的父亲就是奴隶出身,他要让全天下的受苦人体面而有尊严的活着。”
朱元璋:“那我们老朱家不是被他比下去了。”
朱标哈哈笑道:“他也是我们老朱家的人,父皇,您招他为驸马,母后打破常规,放他出来做官,算是两老做得很正确的事。听颖心跟我讲,海贸的利润还要大,大到我们不能想象。到了那时,朝廷除了不收农税,还要补贴农户,这样的世道,尧舜能比吗?”
朱元璋心动了,好处不能让他一人独站,“海贸是不是让老四(朱棣)去做。”
朱标:“他懂吗?”
朱元璋:“那就让老四做他的副手。”
朱标:“老四那样的心性,怎肯下于人,别到时事没做好,反倒得罪人。您就放心吧,对傅忠,我有把握,他是个性情中的人,不会做出对不起九姑娘(朱珣)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