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给我,给我,那个野鸡留给我。”
叶荞躲在大树后,手上拉着简易自制弓箭,聚精会神地盯着四丈远处竹林下的一只正啄食的野鸡。她对准野鸡,小弓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就有野鸡被射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扑腾几下就死了。“哈哈,我射中了。”
叶荞得意又傲娇地双手叉腰,朝不远处的叶老爹挑眉。不远处,枯黄的草丛里,传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吞咽声,忽而,瑟瑟哆哆地伸出一只瘦弱枯黄的小手,眼疾手快,倏地一下就抓住面前的一只野鸡翅膀。“抓住你了。”
叶荞猛地扑过去,直接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不忘把自己的野鸡扒拉回来。男童闷哼一声,顺着她的力道,被拉了出来。看清面前瘦弱得最多五六岁的男童,叶荞眨着漂亮的眼睛,一下就把他认了出来:“原来是你啊,秀才娘子的儿子。”
“秀才娘子的儿子?那个贺远?”
叶老爹大步走过来,肩上扛着一只小野猪,身长八尺,长相粗旷,越发衬托得旁边的叶荞乖巧可爱。只不过认识叶荞父子的村民都知道,叶老爹就是个一拳能打死野猪的杀猪匠,至于叶荞嘛……长得是俊俏,可惜遗传了叶老爹的大力。妥妥的村中傲娇女霸王,哪怕她现在才八岁。“这咋这么瘦,我记得你也就比我家荞荞小两岁,咋跟个四五岁的崽子一样,还没我闺女高。”
叶老爹打量着贺远道。“爹,肯定是因为他家太穷,没有肉吃,才长不高。”
叶荞盯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贺远看了一会儿,同情又得意。果然吃肉好,看她长得比男娃都高。叶荞叉着腰,眼睛笑得亮亮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贺远双眼疲倦得盛满红血丝,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有些歉疚,身上的衣服四处都是补疤,身形柔弱,可看骨相,也长得不错。难怪被自家闺女看上,叶老爹在心里啧啧两声,毕竟自家闺女只喜欢亲近长得好看的人。“没关系。”
叶老爹大方地挥了挥手。贺远爬起来,就朝叶老爹磕头:“叶叔,求你借我一只野鸡,我娘快不行了,我想救她……大夫说我娘操劳过度,吃得太差,身体要好好养着。”
“都怪我没本事……”贺远眼泪哗啦啦地流,明明才六岁的崽子,愣是看出早熟的影子。叶老爹叹息一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伸手把贺远拉了起来。“不是不借你,而是……”叶老爹话没说完。就被叶荞打断了,她扯着自家老爹的衣摆:“老爹,我刚刚有打到一只野鸡,还有一只小兔子呢,就借给他吧。”
“一只野鸡,也把一个人的身体养不回来,何况看贺寡妇的身体,需要去看病。”
叶老爹粗声粗气地解释,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话,可确实是实话。贺远果然因为这话,脸色当即一白,煞白的脸色跟个鬼一样。“老爹,你吓唬人做什么,我不管,我看他顺眼,就要把野鸡借给他。”
叶荞也不知道自己为啥看他哭起来的样子不太乐意。贺远长相清隽,加上四岁就启蒙,跟他爹一样,是个文弱书生。叶荞不喜欢男娃哭,上前牵起贺远的手,另一只手提着野鸡,拉着他就要跑。“行行行,小祖宗,答应你还不成吗?”
叶老爹生怕她摔了,忙示弱:“我们一起去看看总行了吧?”
“那行吧。”
叶荞达到目的也不犟了。跟贺远并排着下山,进了村,往贺家走。“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玩啊,我力气大,你跟在我后面进山,鸟蛋肯定能分到,你看我在村里那么多小弟,就是因为姐姐我厉害。”
叶荞说着还比划了两下。贺远看着灵动活泼的叶荞,眼里闪过羡慕,在叶荞看过来时,微微垂眼眸:“我要在家读书。”
“读书?”
叶荞挠头,回头问叶老爹:“爹,为啥我不读书?”
叶老爹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学渣,看见书就想睡觉。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免得闺女生气了,还要自己哄,虽然气呼呼、瞪圆眼睛的闺女挺可爱的。“咳咳,你这不是要跟你爹我学杀猪么,怎么又要学读书了?”
“哦,也是,我都忙不过来。”
叶荞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把读书抛之脑后了。叶荞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宝宝,见贺远情绪低落的样子。她忍不住戳了戳贺远的胳膊:“诶……”“什么?”
贺远转头看她,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清明又纯粹,只是,脸上带着愁苦,像是生活在他身上压上了超乎他承受的重量,时光一遍遍消磨他眼中的灵气。“你娘……会好的。”
叶荞别扭地哄人。本来她想问贺婶子到底是什么病,可看见贺远忧伤的表情就问不出来了。这可不符合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啊,叶荞抓着头发,在心里暗想。贺远看着她关心的笑容,心里微暖,慢慢放轻松了一些。之后一路上无言。所幸很快就到了贺家。贺家房子是当初贺远的爷爷考上秀才后回来修的,红砖绿瓦在村里到现在都是头一份。只不过年代久远,加上贺远父亲为了靠举人,耗尽家财,后来还读书读得身体废了,后期日日咳血,最终在去年年初去世。等卖了家里最后两亩地,把贺远父亲厚葬了,贺母身体又垮了。这不,才不过一年。小时候还长得清隽出色的贺远,瘦成现在的竹竿样。“娘……我回来了。”
贺远推开院门,礼貌地让叶荞父女进门,他手上提着野鸡,高兴地往左厢房跑。推开门看见床上嘴边是血,昏迷过去的母亲,他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扑过去:“娘,娘……你醒醒。”
“怎么了?怎么了?”
叶荞后一步跑进来,站在房门口就看见晕倒的贺母,连忙朝门口喊:“老爹,贺伯母晕倒了,快点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