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殿外。除了几个看守殿门的侍卫,就只剩下张公公,却不见牧寒的踪影。此刻在生长着几簇幼黄的花坛旁,正站着一脸着急的云意晚及面含同情的张公公。“张公公,我求求你,让我去见牧寒哥哥吧!”
云意晚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生怕她一放手他就跑了。张公公想要扒开她的手,可又不敢直接碰触她,就只能用着拂尘抵着她的手,“君后,您求老奴也没有用,君上说了,以后禁止您踏入这太华殿一步。”
她知道是她惹他生气了,可她还是不相信是她的错,然现在的她却不得不低头。“可是,公公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见牧寒哥哥,你就让我进去吧!如果你不让我进去,那我就自己闯,大不了,我把我的命陪给央月她们。”
张公公看她真有往太华殿冲的打算,连忙阻止。开玩笑,那殿外的侍卫可是用刀对着她的,若是伤了她,他又怎么向君上交代?“我的小祖宗,您若是伤了,老奴就是十条命也赔不起啊!既然如此,那老奴也不妨给您说了。”
云意晚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对她有利,所以就聚精会神地听着。“这次君上是真的气您了,即使您进去了,他也不会见您,更何况君上根本就不在殿中。”
他其实是挺喜欢云意晚的,她是这宫中最没有架子的人,对下人也好。这次听说她冒险给宫云深送药,他也是很佩服她的。他并不想看她被这深宫的一切所缚,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那牧寒哥哥去哪了?”
“君后您忘了,这时辰君上还在与众大臣商讨朝事,还要过好一会才结束。”
张公公将这个事实说出,明明她已经在这里流连了不少日子,怎么还会连最基本的事都掌握不清楚?不过,他也发现自从君后主动来服侍君上后,君上待在太华殿的时间就更多了。以前除了在这里处理政务,其它的时间不是去看望宁妃,就是去看涵妃,还有给君后送新鲜玩意,都忘了有多少日子没有好好待在自己寝殿之中。“对啊!现在还在开朝会,那我去等着,现在除了求牧寒哥哥,就没有别的办法救央月她们了。”
云意晚的手交错着,还不受控制地轻抖。她的人因她而受如此横祸,她又如何不担忧?“算了吧!君后,老奴看君上的神情,是不会轻易见您的,您还是想好怎么能求他原谅您的过错,方有见君上的机会。”
张公公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他实在是于心不忍,想着提点这个涉世未深的丫头,让她少走一些弯路。“可是,我根本就没有错,错的人明明是他,是他见死不救,是他没有人情味。”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认为做错事的人是她自己,她不想去要什么公道,但她就是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张公公听了她的话,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观望,在确定没有人听到后,才敢开口,“我的小祖宗,这话可说不得,小心隔墙有耳啊!”
“我说的就是事实,凭什么说不得?你们这里这么多规矩,可没有一条是说不准说话的!”
云意晚将张公公的手扒下来,满脸写着不服气。就说,这么多规矩,还要不要人活了?“奴的君后啊!您到底还想不想救央月那些个丫头了?”
“当然想啊!央月她们又没有犯错,凭什么要被关起来?还要被打!”
云意晚感受着周围的冷风,看着乌沉沉的云笼罩这这座皇城,不禁感叹:原来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没了家人的呵护,是这样的没用。“君后,这宫里哪里会将是是非非分得这么清?您要记得,在这里只有学会服软,才能活得长久。”
张公公所言,是处于深宫多年的经历,亦是他处事的原则。云意晚眼里的光被失望所掩盖,原来将军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自己太傻,以为牧寒哥哥会一直对她好,才没有注意这些。现在的她是否要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坚守?以前的自己如果面对一样的问题,她绝对不会犹豫,她一度坚守的事就是她认为正确的事,然而现在的她却犹豫了。只要没有面对绝境,一切都不会犹豫,可……“好,我听您的,我向牧寒哥哥服软,一切的错,不管是不是我做的,以后,我都会听你们的。”
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沧桑,与她之前的性格没有一丝相符。她的话让张公公侧目,难得只用说一遍就可以将这匹野马驯服啊!张公公哪里知道,这类似的话,一度是宫云深对她说的。与其说是他说的话起到作用,还不如说是她终于明白了宫云深的话的道理。“您懂就好,老奴先进去了,您好好思量该如何讨君上欢心吧!”
张公公将手里的拂尘一甩,搭在了另一只手上,然后便朝着太华殿内走去。殿外拿着刀守卫的护卫看到他的到来,暂时性地收回长刀,可随后又交叉挡住,形成一道阻止云意晚前进的屏障。也怪不得他们,之前牧寒说了,如果未经他的允许就放云意晚进殿,那他们将受一百军棍。一般人最大就只能承受五十军棍,这一百军棍下去,他们的命恐怕就没了。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而让自己承受死劫的痛苦。云意晚看着他们的滴水不漏,也没有想去拼死抵抗的冲动,而是另觅蹊径,选择跪在这太华殿门口。她就不相信,她一直待在这里,会等不到牧寒回来。下跪来得突然,不仅是守着她的侍卫没有及时反应,就连她的身体也没能及时反应。她这一身本就有无数伤口,几日来根本就没来得及治疗,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可现在的她既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博得牧寒原谅,便没有因有伤而停止的意思。牧寒下朝后,并没有直接回太华殿,而是去了杜涵薇的漫霜宫。而就在这过程中,北苍国的第一场雪,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下雪的景象。南浔国四季如春,云意晚自小到大都未曾见过一次雪,以前的她对雪总是充满了向往。可现在纵使看到了,面对着如今的状况,她又如何开心得起来?轻盈的雪花飘飘落落到树叶上、屋檐上,以及发丝上还有她的手上。看着原本晶莹剔透的雪在落到她掌心时瞬间消散,她的心更凉了。原来,再美好的事物都无法经受世事的侵染,雪,如此;人,亦是如此。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寒风,自云意晚的脚下而来,一点一点地冷冻她的血脉,直到浑身没有一丝知觉。守在太华殿的侍卫看着跪在雪地中的她,抱着一丝同情,为她撑上画着墨梅的油纸伞。云意晚感受到他们的行为,心中暖暖的,“不用了,我还是就这样吧!”
她的行为有几分苦肉计的成分,如果什么苦都不用受,她又如何博取牧寒的同情,救回她整个落湘宫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