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孤?”
是什么让她一个原本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沦落到要去诅咒人,对象还是他。“对,我要诅咒你。”
她就这样凝视着他,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我知道,你对我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我就试想你是喜欢我的。”
以前她没有去在乎这些,可经历的事多了,她也学会用一个新的目光去观望他人。牧寒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好,甚至是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哪有人是会无偿对别人好的?一开始若是不知,还会以为他要从她身上获取利益,可是,现在他还会来找她,让她注意安全。总结下来,她猜想,他或是对她不仅仅是利用。“晚晚,你过来。”
牧寒一步步向前移动,他不能见云意晚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可云意晚也在后退,让他不敢向前。云意晚的话,他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急于肯定。毕竟在场有这么多人,他一旦肯定的她的话,没过多久,大家就会知道他有她这样一个软肋存在,他不会让别人有威胁他的机会。“君上,你是不敢承认吗?”
云意晚嘴角上翘,总算有一次是她在掌控全局,“即使你不说,我都是知道的。”
云意晚又向边缘处,靠近一分,现在她只要稍稍往后一倒,她就能与她爱的人重逢了。这可将牧寒看得胆战心惊,他的心高高悬起,脚下甚至有些虚浮。他伸出手,试图平复她的心,“你别动,晚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与孤说……”“不用了,我想要的都没了,你也不用煞费苦心了,我今日,留在这里,只是想让你为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牧寒不知她为何说这番话?可他知道,若再不将她带离此处,他将会承受失去她的痛。“孤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但如果你敢跳下去,孤便要云熠和云易萱给你陪葬。”
云意晚一顿,她忘了自己还有这两个亲人的存在。不过,她立即反应过来,“君上,您刚拿下南浔,为了巩固人心,您是不会对皇亲大肆绞杀的,您会放过他们的。”
她知道他的野心,他又怎么会为了她,而放弃怎么好的机会呢?“你若敢死,孤又有什么不敢做,你大可试试。”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被他握在掌心,可现在,不同了。“您爱如何便如何了吧!国已经被你毁了,我不惧死,云熠和易萱姐姐亦是,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云意晚又向后,退了一步,现在她的身子已经有一半是脱离地面,与死亡又近了一步。“我以南浔国福宁公主之名诅咒你,今生今世永无法找到真心相爱之人,一辈子在那至高的位置上感受凄寒,时时忧心。”
这是她第一次诅咒别人,可她无愧。现下,牧寒已是天下共主,他死了,天下又将乱了,她虽没有拯救天下的雄心,可她想守住她父王嘴中的太平盛世。所以,她不会找他报仇,但她要他痛苦的活着,这便是给他最大的惩罚。牧寒更向她靠近一步,眼看他就要抓到她了,然她已经完全脱离了地面。牧寒急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阻止她下坠。他的五指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手臂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一张白皙的俊脸挣得通红,仿佛全身都在用力。“云意晚你当真如此绝情吗?孤除了在南浔一事上对不起你,你扪心自问孤可有伤害你的地方,你一定要将孤看作十恶不赦之人吗?”
云意晚摇头,事到如今,他当真可以什么事都当作没有发生吗?“夕舞姐姐、将军哥哥以及父王母后的死哪一样不是伤害我的地方,可他们在你心中不值一提,我又能如何?”
“我不能替他们报仇,那我便去陪他们。”
牧寒极力将云意晚拉起,半落的身子使得他的脸泛出不正常的颜色,他的身后是紧护着他命的侍卫。“晚晚……求你,别放手。”
这是他第一次说“求”字,他想要的仅仅是她能伴在他左右。云意晚一笑,“原来,你也会说‘求’啊!你终于知道走投无路是怎样一种感觉了,当初,我求你去见夕舞姐姐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这一生的时间太短,想真心交付的人很少,但如果有人伤害她在乎之人,即使拼了她这条命,她也不会在乎。如今,她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但能见到他心伤,也是值得的。“我相信,亲眼看到我死,你一定会更难受,既然如此,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完,她将他握着她的手重重甩开,自己脱离这个支撑,则是迅速往下坠。在落地前,她看到了她的父王母后、宁夕舞还有宫云深,他们都在冲她招手。她笑了,就像她从前的模样,她终于又可以做回他们的小丫头了。真好!牧寒就这里看着云意晚脱离他的世界,再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直到永远去了她的归属地。他楞住了,左眼之中落下一滴泪。人常说:左眼落泪,是悲伤到了极致;右眼落泪,是思念到了极致。他的爱是隐忍的,即使是现在都只是落下一滴泪,可却也是他表达爱的最大方式。他与云意晚相识不到一年,可相识的每一天他都有珍惜,珍惜到只想这一生都如此,可为什么云意晚还是要离开他?他一统天下之时,每一天都有幻想,云意晚与他比肩偕老的日子,可为什么云意晚不给他一丝机会?为什么她不等他说一句“爱她”就走了?……他身后的侍卫还紧紧拉着他的腿,生怕他出了危险,却一个都不敢宽慰他一句话。云意晚与他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他们都听得懂他们的君上对云妃有情,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承认。可他为她的着急,甚至为她的不顾性命,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他们无权干涉他们之间的事,只能做好一个旁观者本分。过了很久,一直到侍卫们无法承受身上传来的麻木,才察觉到牧寒有所动作。“将云妃带回北苍。”
他清楚,宫云深的死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索引,既然她想陪他,那他便让他们再无法相见。她生是他的人,死亦当是他的鬼。她不想做他的君后,他偏要这个身份伴着她入了那黄泉。后来,北苍改国号为“沧溟”,并将国都建立在曾经南浔国的国土上。牧寒作为天下共主,一声却再未立过皇后。大家只知道在他登基之前,曾将顶着“皇后”之名的云意晚下葬在属于他的皇陵之内,大家都称云意晚为“先皇后”。而那些曾经照顾过云意晚的人,都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宫中认识云意晚的人也越来越少。后来,大家都不敢在牧寒面前提云意晚。而杜涵薇本该是皇后之人的不二人选,却在云意晚下葬之前,离奇病逝,她也成了北苍皇城的一个忌讳。牧寒则在他统领天下的五年后,因病去世。医官说,是他常年饮酒过度,伤了身,因而病逝。大家不是没有劝说过他,只是他一有空闲便大肆饮酒,大家拦也拦不住。常常是饮酒到深夜,守在宫外的小太监曾经听过,他在大醉中不停地喊着“晚晚”二字。只是他不识得这晚晚是谁?也不知牧寒为何喊着她?一直到他死前,他说的最后两个字也是“晚晚”,脑海里浮现的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