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白容景在客栈内简单的吃了两口早饭,同潘老板告别后便离开了。
只是离开后并没有走远,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客栈的屋顶。听着客栈里潘老板收拾东西的声音,心中突然颇有感慨。 当年自己带兵前往边疆,边疆百姓也是这般在家中收拾着东西,要跑走。只是那些声音远比这声音来的急切,也更为刺痛人心。 如今一晃,也该有四年了吧?可没了外敌和战乱,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声音呢。 白容景就这么站在暗处,目送着潘老板的离开。 大概,还会在梦蝶城相遇吧。 如此这般想着,白容景的心里倒又舒服了些。纵身一跃,翻入了自己昨日入住的房间,自己付他的银两,想来够住好些日子。 —— 潘老板走出城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丘陵。 宏大的城门上是还刻着丘陵城的字样,这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可现如今一切却已消散如烟。 物是人非啊! 潘老板心中忍不住的叹息。 自己接下来往暮朝去吧,再从暮朝转乘几次马车到蒂落去,与家人汇合。 正想着,一个黑影从潘老板身后晃过,下一秒,潘老板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生气。 “小姐,这流刀用时手腕是要……小姐?”枫红取出自己的流刀,拿在手中正要演示,回身却发现祈安在发呆。
自从昨天从白容景那回来,祈安就开始时不时的发呆,甚至是对她都冷淡了许多。枫红问了,她只说是在担心白容景。 枫红见着平日里欢脱俏皮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安静了,实在是看不过。 既然主子怕风寒感染,不让小姐去照顾他,便想着提出教她流刀的事,也算是有些事情做,可以分散下注意力。 可现在看来,根本没用。 祈安在枫红的呼唤中回神,看着眼前关心的面容,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抱歉枫红,我刚刚有些走神了。”祈安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流刀,这是枫红送自己的新年礼物,“方才的你再教一遍吧。”
枫红听了这话却是没有动作,祈安以为她是生气了,便又道。 “我保证,枫红,我这次一定认真听。”
可枫红看着她,却是叹了口气,伸手拿过了祈安手中的流刀。 “小姐,你若是实在担心城主,去看看便是了。”
枫红认真的说着,“就算城主的风寒会感染,你不能近身照看他,那坐在外间同他聊会天也是可以的。”
祈安闻言,是一瞬间的失神,随之浮现在眼中的是一种抗拒。枫红以为她是害怕白容景的责备,便又说到。 “小姐放心,城主他那般喜欢你,不会真生你气的。一个人在屋里本就闷,您去陪他聊会儿天,他心情说不定会好很多,病也就好的快了。”
祈安诧异的转过头看向枫红,眼睛竟是红了,说话时声音也有些委屈。 “不会的,枫红姐姐,就算我去了,他的病也不会早些好的。”
“怎么会呢?”
枫红不明白祈安的意思。
“城主的病,在他想要好的时候,自然就会好了。”他,不需要我的。 —— 花墨研趴在潇湘苑的窗边,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车马,和进进出出这里的官人,只觉得这是自己这些年来,最期盼小太阳的时光。 已经在这里待了三日了,被抓之后,自己就被禁足在这间屋子里。 起初思歌是将自己交代给一个男子的,那男子面上对思歌很是尊敬,一口一个“凤女大人”的叫着。可思歌一离开,便成了另一番嘴脸。 “对你这样偷混入潇湘苑还试图赖账的人,凤女大人就该让人打一顿扔出去,留在这楼里真是脏了凤女大人的地方。”
花墨研对此很是不解与嫌弃,忍不住的反刺道:“同为男子,又是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楼里,你我之间,又有何可比之处呢?”
这句话不知是说中了男子的哪个点,于是花墨研就被关在了这里。好在被交过来前,思歌已经让他写了寄给小太阳的信,这人也就只单纯的关着自己,别的倒也没什么。 其实,这窗子的高度对花墨研来说并不算高,而且今日睡起来便发现盯着自己的人被撤掉了。反正会有旭来补钱,一走了之倒也没什么。只是…… “花?原来是花家的少爷啊~” 思歌的话在脑海中响起,花墨研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早该想到的,就算旁人不会知道,她也该猜到。 “啧。”
花墨研有些烦躁的将手中扇子毫无规律的在桌子上敲打着,心中感慨着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招摇卖骗这么多年,终归是把自己给坑了。 下一刻门就被人打开,思歌走了进来。看见坐在桌前的花墨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花公子坐在这,可是在谋划如何逃跑?”
这般油嘴滑舌的人,思歌确实没想到开着窗户人居然都没跑。 情报线的人昨天传话来说,收信的人今日便能赶到蒂落了,所以思歌便撤掉了看守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走。 “原来是思歌小姐来了,”花墨研收回扇子,站起身来对着思歌笑道,“逃跑自是不能的。这钱还没送来,我若是走了再没人来送钱,岂不是要让思歌小姐亏钱?”
思歌笑了笑没再接他的话,而是转身对门外道。 “旭公子,你家少爷在这呢。”
说着,便听有脚步声传来,偏头一看,旭已经站到了门口。 “小太阳!”
花墨研有些震惊的看着旭,没想到他能来的这么快。后者来到身前便开始上下打量着,若非还有别人在,怕是都要动手给他把脉了。
“小太阳,你怎么来的这么快?!”讲真的,花墨研已经准备好在这再住上几日了。
见人没什么事而且依旧很精神,旭才算松了口气,转身对着思歌行礼道:“少爷性格洒脱不拘小节,这几日多谢凤女大人照顾。”思歌对旭的感觉还不错,付银子干脆性子也好,自然面上也缓和些。 “旭公子言重了,就算是为了这银子,我也是该把人照看好的。”
旭回头想同花墨研说离开,可转过身却见这人正捻磨着大扇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之完全相反的想法正在脑袋里诞生,花墨研在想怎么样能留下。 “最好是能像住客栈那样的,长久的住下。”
“只要银子到位,花少爷想留多少日子,都成。”
花墨研闻言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想着想着便将这话说了出来。接着话的思歌,此刻看向自己时眼中似乎有戏谑闪过。 一旁的旭也回身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思歌自然明白花墨研不缺钱,特别是在旭来之后,出手阔绰的很。既然如此,既是花墨研自己……银子不赚白不赚。 此刻的旭还不知道,自己为了安抚、照顾潇湘苑面子多给的银票,正在成为自己和花墨研上贼船的船票。 “不知道……花公子是看上我潇湘苑哪位牌面了?”
思歌笑着走到花墨研身前。
此刻的花墨研在思歌看来,和那些整日鬼混在潇湘苑中,花天酒地、酒池肉林的公子哥儿们,根本没区别。 花墨研见人过来,手中扇子无意识的打开扇了两下,也笑道:“不是哪位头牌,我这看上的,正是凤女大人您呀。”思歌:??? “有病?”
两个字砸进花墨研的耳朵里,手上扇扇子的动作都僵住了。一旁的旭更是干脆抬手捂住了脸,实在是没眼看。 再之后思歌虽然止住了话,但看向花墨研的眼中“有病”二字毫不遮掩。后者被看的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想还没说什么呢,就被人打断了。 “那个凤……” “谁?!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高攀我们家思歌!!!”
“凤女大人是潇湘苑,乃至整个蒂落城的祈福圣女,岂是些凡夫俗子可以染指的!!!”
“砰——!”
一男一女两声音叫喊着由远及近,门被人粗暴的推开,摔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巨响,站在门口的人一个比一个的愤怒。 “是谁——!!!”
—— 白容景一连在福秋客栈住了四日,虽然并不介意饿着肚子办事,但潘老板确实留了不少不好带的吃食,这也让他的日子更舒坦了些。 直到第五日,白容景终于听到了潘老板所说的声音。但不是夜晚,是白天。 那声音很微小,离富秋客栈应该很远,白日里吵杂些,常人根本就听不到。白容景听着那声音,眼睛有些无神的盯着一处,似是在想些什么。 等到回神时,哭喊声早已消失,连天都已半黑。白容景起身穿上黑色的外衣,他知道这些是谁的势力,也明白自己本不该过问与探究太多。 但现在的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答案,无关乎这个答案是否如他所想。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弱者,所以这一切究竟如何,他想自己亲眼看到,亲自知晓。 —— 天地混沌如鸡子,皇兄,你想要造就的盛世,代价又会是哪般? —— 白容景想要的,只是守着能守的,护着能护的。盛世于他,不过一景,和不得不为的责任。 若可以,他便守着南昭的万里疆土,若不能,他就自私的护好身边的寥寥几人。 难过吗?当被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时候,会不开心,会有一口气闷在心口吗? 会的吧。 只是当一切渐渐成为习惯,成为奢求,便只能妥协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