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把话说的很明白。 这些都头好像就盼着这句话一样。 听见林松肯定的话语,他们的眼神稍作交流,瞧着腰板都挺直了好些。 突然有了底气一般。 林松看了他们一眼,便把目光放在众兵士上。 这二百人,某种意义上是太子的私兵,只忠于太子。这里面好几个人一看就是真硬汉的人物儿。 虽然这几个真硬汉,一样要跟着做工。 但操练起来的时候,这几个的枪法刀法,明显是兵士中最显眼的。 林松却只是看了两眼,便继续安排他们做工。 这片因开矿,还算平整的山间谷地。 需要他们好好拔出杂草,平整一遍。还要用多出的碎石,累出放木桌板的石墩子。 地上碎石很多,隐隐还有黑色的稀碎墨石。 林松捡起来捏碎,仔细看时,什么墨石,分明是煤。 他记忆中的煤有很多古称,如石墨、涅石、黑石脂之类,而墨石应指的是一种黑色的玉。 大宥的墨石,竟是煤。 林松伸手拨开地上的碎石,发现地上散落着好些煤矿渣。有的在草根上,有的在石缝里。 林松起身看了眼已经坍塌了的矿洞,捏着手里的矿渣,目光很是复杂。 不远处的兵士还在忙着整理这片平地。 杂草都拔干净,野菜单独挑出来。大些的石块,都被搬去做放桌板的石墩子。 但林松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离石墩子近的,在加盖石墩子,离得远的,分明抱着石头向羊圈的方向去。 还有抱草的,那便是公然往羊圈跑。 林松跟着过去。 只见羊圈是墙,已经快一人高。 他们小心翼翼的用泥巴和石头,把羊圈的墙垒的极高极大,只为防止口粮被叼走。 林松到的时候,他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做着,有人还在杂草中挑拣野菜。 又把大部分杂草摊平了,让太阳去暴晒。方便冬天没草了,也有羊一口干草。 林松顺便到羊圈离看了看。 忽看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汉子,正一手抱着一个不打的小羊羔,一手拿着一把嫩草喂,声音极温柔的说: “额滴亲亲小烤全羊,给你吃,都给你吃,快快长。”
林松的额头上差点冒出冷汗。 这是什么慈父? …… 兵士们对这里养的羊,包容心是极强的。 尤其是这些羊脱下羊皮,躺在烤架上滋滋冒油的时候。 等季开一行人拉着新买的几笼子鸡、和四五个大鹅进来时。 灶台上已经炖上了新的羊头。 这一次,羊头被提前处理过,上面的精肉比切下来,也放到了烤架上。只剩下没多少肉的羊头,在锅里狂炖。 烤架上也出现新的大羊,才架到火上,就成了众兵士视线的中心。 季开和昨日一样,在这个时间回来。看到又在烤羊,他们几人的脸上也浮现掩盖不住的喜气。 他当即喊人把鸡鸭运到羊圈,自己要到林松跟前汇报。 却发现今天没人理他,以前很听话的几个都头,今时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季开眼神一变,却自知胳膊拗不过大腿。低头招呼着身后的人跟他走,把马车上的东西放下来,存放好才回来。 空气中已经渐渐弥漫起羊肉的香气,但季开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向林松说: “可巧遇到了工厂的人收鸡鸭,听说我是墨石山大人的手下,半卖半送的折卖了一半给我。共有五十来只。”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写好了,月底一起总账给我便好。”
林松笑的依旧柔和。 他仍在看已经做出来的长条石桌。 这说是石桌,却是木面。石墩子上都是马车上拉来的,打磨的很光滑的木头桌面,下方是现成是石墩子。 长桌边上是已经砍到,还在晒的木头,过些天就会有一个简易的亭子出现在石桌上方。 林松看了一遍,方回到原地。 季开仍跟在他身后,同样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缩头缩脑,一言不发的陈耀。 林松到众兵士边缘坐下,看他们烤肉。 思考用什么装炸药粉。 陈耀就缩在他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烤架上的羊。蓬乱的头发,带着恐惧的眼神和已经有些脏的衣服,让他身上世家公子的贵气荡然无存。 却也无人看他。 倒是有人一直悄悄看着林松的动向。 天又一次渐渐暗了下来。 两个肉香味几乎是同一时间,溢满山谷,让人口舌生津。 林松却无心于此。 他对炸药知之甚少,脑海中虽然能浮现手榴弹、炸药包等的外形,但制作方法他是不知道的。 他只能常识性的在地上写写画画,画出炸药包的雏形。一遍遍推演可行性,又接着思考手榴弹的可用外壳。 第一个排除的自然是铁罐,瓷器更不必说。 选来选去,林松脑海中浮现的是陶器。 现在的炸药技术,自然无法像上辈子的手榴弹一样小巧却有威力。这里的陶罐自然要大一些。 甚至会因为威力不够,会过于大,只能放弃手持,改为投石车。 林松细细的想着,又开始拿着棍子,在地上绘制可行度较高的方案。 画完才回头向季开说:“原料都有什么?”
才问了一句。 便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达成初研火药成就,恭喜宿主获得黑火药的最佳配比及原料获取方法。】 林松愣了愣,漆黑的眸子很快填满喜色。 黑火药的威力,他也是略知一二。 再看制方法。 林松不住地笑了。 从禁苑拉来的木炭、硝石、硫磺等等,现成的就有几箱子。 如今有了配比,只需要原料足够,人手足够。这个皇朝的武力值便会上翻几倍。 林松的眼睛亮的惊人,却知道此物断不能轻易拿出。少不得在这里耗上一月两月。 便又向季开道:“你明日出去采买,加买石臼、药碾等物,大的小的都要,一式三分。多买些。”
季开才把原料等物说完,久未听林松开口,心里还忐忑着。忽然听见林松要这些东西。 他想说嘴唇微动,却很快把答应下来,并不多问。 林松亦不多说。 一夜过后。 早上又是先操练。 林松早上亦要练枪。 他们操练,林松也在不远处练自己的霸王枪法。 霸王枪法单是看就极为刚猛霸道,比寻常枪法威势不知足了多少。加上林松本身的力气,一把普普通通的枪在他手里,如同猛龙银蛟。 本来在操练的兵,眼睛不自觉的往林松哪里看。 几个都头本想喝住他们,忽见林松一枪劈在石头上,坚硬的石头硬是被一枪劈裂成几块。 几个都头的眼皮一齐跳了一下。 石头都能劈裂,如果换成人呢? 正想着。 林松练完三遍霸王枪法,向都头们一笑。便沿着山谷,向壕沟处走去。 壕沟已经挖的很深,一个成年男子跳进去,踮着脚才能摸到上面的地面。 林松站在壕沟外望上面看,上方的山上树木极为葱郁。看不清具体有什么。 谁也不确定,爆炸的威力太大,会不会有石头震落,从上面滚下来。 “要让人先上去探查一遍,不能有石头落下来。”
林松看着山轻语。 到底是山谷,平地有限。 壕沟挖的地方要试炸,又要减少对另一座山上窑洞的影响,又要少牵连那片仅有平地上的石桌。 林松又在壕沟里看了一遍。踩着挖出的土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早有都头跟了过来。 看见林松上来,都头忙笑道: “林大人,您看这沟挖的怎么样?”
“不错。”
林松一笑,又抬头看向两边的山。笑着吩咐道: “让人到山上仔细看看,遇到石头,能推下来的都推下来。免得炸的厉害,有石头下来砸伤人。”
都头当即笑了,笑指着山说: “林大人你就是太小心,这可是山,地上炸的再厉害,能炸动山?”
“炸动山,很难吗?”
林松回答的极为自然。 仿佛炸动山这件事,简单的和吃饭喝水一样。 都头听的怔住,看着话说的随意,态度却极为认真的林松。他想反驳的话,到嘴边就全都卡住了。 “林大人……”他喊了一声。 而林松只笑道:“把附近整理干净些,以防万一,一定要到山上看看石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石头砸下来没伤到人还好,若是砸到了人,才是真要命。”
都头答应下来。 林松便继续沿着平地的边缘走。 还未走远。 就听见伙头兵喊道:“鸡蛋熟了,一人一个!先到先得!”
原来是操练已经结束,要吃饭了。 林松便前去领了一碗骨头汤和一个鸡蛋,附带的昨日用野菜蒸出来的野菜窝窝。 味道倒是不错。 一时众兵士吃了饭,看他们玩乐一阵。 林松便开始安排今日的场地平整工作。 活儿倒是不新鲜。 只是这边才安置好,就听见伙头兵哪里。 陈耀喊道:“怎么只有两个鸭蛋?这么丁点汤?我吃什么?难道你要我吃你们的剩饭不成?”
“这不是剩饭,只是为来得及盛出来。”
伙头兵极力解释。 却还为解释清楚,就又招来陈耀的怒吼: “不是剩饭是什么?你们吃饱喝足,剩下桶子里的两个鸭蛋,锅里的一点肉汤,就都留给我?我乃齐国公之后,你们岂敢辱我!!”
“真不会剩的,这是小人不让人动,才留下来的汤和肉。”
伙头兵极力解释。 陈耀却狠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实打实的唾沫让拿着勺子,要给他盛汤的伙头兵僵住了。 “陈……”伙头兵还想解释,却还未解释。 陈耀就一脚踹在灶台上,口中骂道: “我乃现袭齐国公的长房嫡孙!你是什么东西?你们和我一个锅里吃饭,都是我给你们脸面,你们还敢把吃剩的留给我吃!”
他说着,又踹了灶台几脚,发现灶台踹不动,就去掀锅。手心被烫的通红,也要把锅里剩下的汤和羊骨头倒在地上。踹的稀烂。 口中仍骂道:“我长了十几年,谁敢给我受这样的软气!吃剩的专门留给我。我呸!”
陈耀说着,又兜头啐了伙头兵一脸。 如梦方醒一样。 伙头兵手一松,手中的汤勺滑落到锅里,一言不发防走了。 林松正向这边赶来。 伙头兵看见林松,用衣袖胡乱擦干净了脸,说: “见过林大人!”
“你做什么去?”
林松想他被吐了两脸,再伤了陈耀,死无葬身之地。忙问道: “自有我去教训他,你……” “大人,您和陈大人皆是世家公子,而我们只是军户。陈大人说的极是,贵贱不同,本就不该在一个锅里吃饭。林大人放心,小人是去拿小锅,炖鸡汤来,专给两位大人。”
他说着,很是谦卑的低下头,要向羊圈的方向走。 而不远处的陈耀扬声道:“早该如此。你这个没王法的东西,你爷爷我不怒一怒,你就当我是泥捏的!再敢拿剩饭糊弄我,我要你们好看!”
“拿剩饭?”
林松冷笑着看向他,冷冷的说道: “你是睡了一觉,把脑袋睡糊涂了?”
“林子松!你自己早早的吃饱喝足,就不管的死活了?你别忘了,你也是世族勋贵之子,我们才一个样!”
陈耀指着自己的鼻子,愤怒至极的喊道: “我是齐国公之孙,不是路边的乞丐。把别人吃剩的给我,” 陈耀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响亮。“我们世族就是高人一等,你们谁敢动不该动的心思,我一封信拿出去,便要你们不得好死!谁敢落我的脸,我就要谁死无葬身之地!”
他恶狠狠的叫嚣之语。 在场的兵士低头无言,林松同样无言。 指着锅说道:“如今天渐渐凉了,早上更是凉。你出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吃饭时间不知多久,若给你单独盛出来,你便是一碗冷汤,你喝么?”
“你休要唬我!”
陈耀恨咬着牙,指着鸭蛋道: “从来只有我挑剩下的给别人,断没有别人挑剩下的给我!林子松,任凭你说出花来,也休想我信你半句!”
“你不信?”
林松便拉着陈耀,到另一个灶上去看。 这灶还未收拾。 锅里的羊头已经煮到第二遍,上面看不见一点肉。 林松指着这锅里的羊头说道:“这才是剩下的汤。”
说着,又硬让陈耀看旁边的鸡蛋鸭蛋。 这个锅里还有三四个鸡蛋,都是小不说,还煮破了皮,破的太厉害,没人要的。 林松指着这三四个鸡蛋,说道:“这才是挑剩下的。”
这里一共三个灶台。 只有陈耀方才的灶台,锅里的羊头,是昨晚上新杀的。鸭蛋也是又大又完整。 根本不是剩下,而是一早盛出、挑出。只是陈耀迟迟不出来,冷汤重新热,却成了他动气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