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内,房卿九闭着眼儿,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尖细的下巴扬起,神色之间有些冷硬倔强。不过才一天时间而已,她还熬得住。房如甯与她同坐在一辆车内,跟房卿九来往的多了,她跟桂圆也熟悉了起来,正拿了些猫食放在掌心,喂着桂圆。想到她今天一大早就精神不济的模样,房如甯担忧道:“阿九,你莫不是病了?”
房卿九疲惫的睁开眼,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她也很难睡着,对上房如甯担忧的一双眸子,她摇了摇头:“没事,休息的不怎么好罢了。”
房如甯放心下来:“身子没有不舒坦就好。”
马车行至一半,忽然停下。桔香站在街头,一身男儿装扮,拦住马车的去处:“马车里坐的可是房小姐?”
房卿九与房如甯同时挑开帘子,就见桔香正站在外面。而在她旁边,是骑着马儿的林知媱。林知媱一身男装,看起来就是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儿郎,较之女装别样英气。林知媱牵着马儿,明显还不太会,双腿不太熟练的夹了夹马肚子,挨着马车慢行,对着房卿九招手:“阿九妹妹,你同房二小姐是要去哪儿里啊?”
房卿九靠在马车上,目光落在她身下的白色马儿上。房如甯也坐过来,知道林知媱喜欢桂圆,还抱着桂圆跟她挥了挥爪子。果不其然,林知媱一见到桂圆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林小姐,我跟阿九去琴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琴,你又为何一身男装,还骑着马儿?”
林知媱弯了弯身子,压低声音:“嘘,我现在是林公子,我父亲母亲说了,反正我这名声也是嫁不出去了,咱们家金银珠宝多,养我一个废物也不费事儿。索性让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最近闲来无聊,想要学骑马,所以就带着桔香出来招摇撞市了。再说了,我这般模样,这些人哪里还认得出我是林知媱啊。”
难听的话她不介意,就是怕招惹麻烦。以前认识的那些个闺中小姐,从秋华宴一事过后,平时在街道上或者首饰铺子里见到都会找她麻烦,讥讽她一番。她扮作男装,也省了听她们叽叽喳喳的功夫。当然,林知媱也想的很开,既然父亲母亲都不在意她令家族蒙羞,她干嘛要因为那些难听的话逼着自己呢?而且扮作男装可以省出来很多时间,让她做些好玩的事情。房如甯勾唇,笑意抵达眼底。她是真羡慕林知媱的豁达,也羡慕她有护短而思想开明的父母。房卿九闭着眼儿,靠着马车壁,小脑袋跟着马车的摇晃动来动去。从林知媱的声音听的出来,她是真的放下了。林知媱勒着马儿的缰绳,跟着马车的速度行在街道上,又道:“我家有一间不错的琴铺,反正你们也是出去找琴的,不如去我家的铺子看看,说不准还能够挑到如意的呢。”
房如甯知道这间琴铺,是苏州城内最好的,价格也昂贵。她就想买把比她清早好点的七弦琴,不需要那么贵。正要开口拒绝时,房卿九睁开眼,应道:“好啊。”
林知媱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拍了拍胸脯,冲两人保证道:“放心,你们去我家的铺子不需要付账,我跟底下的铺子都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们喜欢哪一把琴带走便是。”
她家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除了这些,她也想不到其他的了。所以,这就是林知媱对朋友好的方式。房如甯自然知道林知媱的大方是出了名的,为此,很多闺中小姐想要结识她,因为巴结到她,便可以趁机索要很多东西。她不想如此,正要开口拒绝,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跟她争来争去了。在大街上说来说去的,不如等会儿到了铺子再说。房卿九懒懒的眯着眼儿,透过掀开的帘子,不少人的视线从外面惊艳的落在她面颊。她正准备往里面坐一下,就发现林知媱身下的马儿有异:“林小姐,你……”话音未落,林知媱的马儿突然不受控制的在街道奔跑起来。她初学骑马,还没掌握好,面对如此措手不及的情况,当下惊慌不已,只能凭着本能勒紧缰绳,双手抱住马脖子,对着周围的行人喊道:“走开,大家走开!”
桔香吓得追上去:“公子——”房卿九:“……”看样子,还是个生手。她也是服了林知媱,明明还没有彻底掌握骑马的技巧,也不知道如何驯服马儿,还要骑着马儿出来晃悠。不得不说,这姑娘勇气可嘉。想当初她跟着父亲学骑马时,可是每天把自己摔得浑身发疼,才慢慢的掌握技巧。她望着坐在马上,越跑越远的林知媱,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去救的时候,就见一条熟悉的长鞭缠住马腿。冯含枝也是个在家里闲不住的,又讨厌琴棋书画那一套,所以一得空,就跑到街道上来溜达,谁知正好遇到这一幕。她的长鞭紧紧的缠住马腿,被马儿拖着跑了好一段路,对着抱紧马脖子的林知媱道:“跳下来!”
林知媱害怕的身体在发抖,看了一眼周围和冰冷的地上,双手松开马脖子,闭上眼跳了下去。冯含枝则身形极快的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她出身将门,整日舞刀弄枪的,更精通骑术。因而驯服马儿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只花了一会子功夫,便将失控的马儿制服。制服马儿后,冯含枝去看林知媱,却见她趴在地上,闭着眼不敢睁开。而在她身下,还有一个人形肉垫。见状,房卿九本来兴致缺缺的,忽然间来了几分精神。呀!是房至禹啊。她方才看的分明,在林知媱闭着眼睛跳下来之时,他推开人群钻出来,自愿成为林知媱的肉垫。他竟然也会有舍己为人的一面,难得啊,难得。还有,房至禹不是整日就知道躲在房府看书,或者出来帮着房添寿谈生意办点事情吗?怎么今日就巧合的跟林知媱遇到了呢?亦或者,这不安好心的家伙又在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