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默一路扛着叶云归回了房。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将叶云归放到了靠内那侧的肩膀上,所以回去这一路,叶云归一点雨也没有淋到。 趴在门缝偷看的李兆和常东亭,继目睹自家殿下拉着陌生男人去浴房后,又目睹自家殿下被那个男人扛着回了屋,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二殿下,您是睡床还是睡坑。”
岑默扛着人进屋后,站在坑外问道。 “当然是睡床,坑里现在都是水,你让我……” 叶云归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岑默扔到了榻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岑默便脱了鞋袜,躺到了他旁边。 “你怎么……” “殿下,我前头就说了,我要睡床。你又说自己要睡床,不就是选择和我一起睡吗?”
叶云归被他噎得一时语塞,竟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半晌后,他没好气地道:“你压着我头发了!”
岑默伸手帮他把头发捋顺,便闻叶云归又道:“你又压我胳膊了!”
“真麻烦!”
岑默无奈,索性帮他把胳膊抬起来,放到了自己身上。 叶云归如今虽然落魄了,却也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被迫跟人睡同一张床,还是第一次。偏偏他现在奈何不得岑默,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好在岑默睡相很好,贴着榻边躺下后,便没怎么动过。 【小归,不要生气,冷静下来想想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
叶云归转了转眼珠,瞥了身旁的岑默一眼,顿时豁然开朗。 他的目的是招揽岑默啊! 如今他们竟能同塌而眠,合作这事儿是不是就算成了? 岑默这人嘴上一直不松口合作的事儿,可看他这反应,分明就是不分你我了嘛。想通了这一层,叶云归看身边这人忽然觉得顺眼多了,不多时便心情愉悦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叶云归醒来时,便觉身上有些冷。 他睁开眼睛一看,这才发觉自己正趴在岑默颈间,大半个身子都枕在了对方身上。而这岑默也不知为何,身上竟这么冷,不仅没让叶云归焐热,还把叶云归冻得够呛。 “你半夜偷偷钻坑了吗?这么冷?”
叶云归坐起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有的抱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岑默道。 “我倒不是嫌弃你,就是怕挨着你睡这一晚上,冰得我着了风寒。”
“那明晚殿下可以睡坑里。”
叶云归揉了揉鼻子,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着凉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想来是墩子他们来伺候叶云归洗漱的。 “你先藏起来。”
叶云归从岑默身上一跨,翻身下了床。 岑默目光在他半开的领口一扫而过,心不在焉地道:“为何?”
“有人来了,你快藏起来。”
叶云归低声道。 “你都说了,我不会杀你院里那些人,我还有藏的必要吗?”
“当然!”
叶云归见他不肯起身,一边扯过被子盖住他,一边道:“你可是踏雪最厉害的刺客,给我下毒未遂,传出去害了你的名声,我这是替你遮掩!”
他说着又放下了床幔,将岑默连人带被子一起藏了起来。 “二殿下,你这样真的很像是金屋藏娇被正房捉奸……” “嘘!别吱声。”
叶云归伸手在被子上按了一下,也不知是按在了什么地方,被子里藏着的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快步去开了门。 门外,墩子和小羊又是端盆又是拎水的,打算伺候他洗漱。 “放着吧,今日我自己来。”
叶云归道。 两人闻言便将洗漱的东西放下了,小羊则走到榻边,准备帮叶云归整理床铺。 “不必了!”
叶云归忙上前一把拦住小羊,道:“我自己收拾就行,往后这床,你也不必帮我铺了。如今我闲着无事,也想多活动活动身体。”
小羊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一笑,没再坚持。 一旁的墩子则偷偷和小羊对视了一眼,俩人眼底都带着点揶揄的笑意。 两人心道,殿下肯定昨晚是又做了梦,那什么了。 他们殿下脸皮薄,从前每回那什么,第二天都不好意思让人收拾。 没想到如今过了弱冠之年,也还是这样。 门外守着的李兆和常东亭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心里想的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昨晚他们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今日见叶云归这般“扭捏”,很难不多想。 两人心情都很复杂,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野男人,不管是什么来头,只要他们殿下喜欢,他们也不能拦着。 往好处想,殿下真和这野男人有什么,总比是得了癔症要好些吧? 反正……他们殿下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人之常情。 只是,还需想办法查清这野男人的来历。 不然,他们可不放心让人一直就这么待在殿下身边。 趁着叶云归洗漱的当口,墩子和小羊便将早饭端上来了。 叶云归发觉,今日的饭菜比以往要多,看着像是两个人的量。 “属下想着殿下过去这半年多,胃口都不好,如今总是有了胃口,不妨多吃点,也好补补身子。”
李兆忙解释道。 叶云归笑着点了点头,心道李兆这人心还是挺细的。这个借口既可以骗过墩子和小羊二人,不叫二人知晓岑默的存在,又能让岑默名正言顺地吃上饭。 “你们都去用饭吧,这里不用守着了。”
叶云归忙将几人都打发走了。 他刚合上门,便见岑默从床幔里钻了出来。 叶云归自己走到桌边坐下,示意对方自行洗漱。 岑默自去洗漱了一番,这才走到桌边,却没坐下。 “你吃饭不用人伺候吧?”
叶云归仰头看着他道。 岑默这才一撩衣服,做到了叶云归旁边。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气质的确是天生的。就像叶云归,如今虽然已经被废去了太子之位,穿着最平常的衣裳,坐在这小桌旁,吃着最平常的饭菜,可他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贵气,却像是浸透到了骨子里一般。 无论他怎么表现得像个凡夫俗子,都掩盖不住这一切。 岑默收回视线,抬手要去拿碗里的包子。 叶云归却抬手在他手背上虚虚一按,“先喝粥,岑大侠。”
“二殿下,我们这种乡野村夫,吃饭可没那么多规矩。”
岑默失笑。 “谁跟你说规矩了?我是想着你饿了那么久,只昨晚垫了口粥,今日吃得太急了难受。”
岑默一怔,到底还是听了他的话,先喝了半碗粥。 用过早饭后,岑默说要出去晒晒太阳。 前几日天气一直不怎么好,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日倒是很晴朗。 叶云归想到对方在坑里待了三日,想晒晒太阳也是情理之中,没好拦着。 不过他如今行事很谨慎,想到岑默要出去,颇多顾虑。 “你是怕你院子里的人见着我,还是怕我的行踪泄露让大殿下知晓?”
岑默问。 “都怕。”
叶云归如实答道。 “我在院子里透透气,不会被旁人瞧见的,若有人靠近这里,我定会察觉。”
“那行吧,你等会儿,我将他们几个支走。”
叶云归说罢出去了一趟,对他院中的几人都做了一番安排。 岑默虽觉得他小题大做,却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如今他越看越觉得自己是被这位二殿下金屋藏娇了。 “好了,出来吧。”
叶云归打开房门道。 岑默闻言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到了门口却发觉廊下摆着一个盆,盆里放着他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洗完了赶紧晾上,说不定中午就能干了。到时候还得赶紧收起来,免得他们回来看到。”
叶云归用脚点了一点盆边,那意思让他赶紧。 岑默一脸茫然地盯着他,表情写满了疑问,大概没料到自己堂堂一个专业刺客,竟然沦落到要蹲在这里洗衣裳。 “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要我帮你洗?”
叶云归道。 岑默抗拒了半晌,只能选择了认命。 “人家金屋藏娇,可没有还让洗衣服的。”
岑默道。 “你说什么?”
叶云归没听清。 “我说,殿下的衣服要不要岑某帮你一起洗?”
岑默道。 “那就不必劳烦了。”
叶云归搬了个小凳子过来,示意岑默坐。 岑默一脸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坐上了那个小凳子。 “岑大侠。”
叶云归蹲到一旁,一边看他洗衣服一边道:“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岑默一脸生无可恋地搓着盆里的衣裳,连眼睛都不想抬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先前你要害我,暗算了我一次,我也暗算了你一次,咱们俩算是扯平了吧?”
叶云归道。 “我暗算你没有成功,而你不仅给我下了蛊,还把我在坑里关了三天。”
岑默道。 叶云归心道,上一世你暗算我可没失败,但他没朝对方提这个,转而道:“既然咱俩扯平了,如今你也走不了,不如配合我一下,帮个小忙。”
岑默:…… 怎么就扯平了? “你呢,这个月安心住在这里,我好吃好喝待你,绝不叫你受委屈。”
“二殿下,你这算盘打得挺响。”
岑默道:“我住在这里,就没有别的刺客敢朝你动手。你这好吃好是养了个护身符啊!”
“我也不让你白帮忙啊。”
叶云归道:“你不是号称从不失手吗?我大哥这单生意,我也让你办成,绝不让你失了信誉。”
“岑某不在意这些虚名。”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
岑默手上动作一顿,只是他低着头,叶云归看不清他的神情。 “岑大侠,你可是我朝第一刺客,你的名声就是踏雪的招牌,怎可毁在我手里?”
叶云归语重心长地道:“我一定要替你保住第一刺客的名声!”
岑默抬眼看向他,“你要装瞎?”
“不,我要装傻。”
叶云归冲他嘿嘿一笑。 岑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