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过远门,沈茂实和孙华见啥都兴奋。 坐着慢车,他俩还感觉特别稀奇。 就是人太多了,全都挤在一块,空气很闷,后座还有人脱了鞋子,脚盘在椅子上跟人吹牛。 陆怀安眉头微蹙,感觉他们都不需要吹,牛就被熏到天上去了。 “忍忍吧。”
钱叔让陆怀安靠窗坐着,安抚道:“慢车人多些,到太港换了直快就好点了。”
沈茂实倒没觉得不舒服,就是有点心疼:“这车钱真的要两块四啊?”
好几斤猪肉呢,坐一下就没了! “嗯。”
这已经算便宜了,直快更贵。 车厢里什么人都有,有些堆在椅子下边的袋子里还有鸡叫。 这环境也真的是够了。 陆怀安按按眉心,闭目养神。 大概是闭上了眼睛,听力反而变得灵敏了许多。 后座那些人的吹牛声也愈加清晰。 “要说这南坪市啊,卖东西最舒服的还得数关石,嘿嘿!”
听到熟悉的地名,陆怀安抿了抿唇。 “价格真那好?哎呀,这跑一趟可比我们县划算多了啊!”
“是啊,老哥你真的能开到介绍信嘛?带带我啊!”
“那可不!”
一会是自己叔叔有门路,一下是姐夫拿得到便宜货。 简直扯淡。 不过这人后边一句话,倒是让陆怀安上了点心:“反正关石的价格就这样了,嘿嘿,要是有不识相的压价,那肯定就是!咔!”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崇拜又羡慕地看着他。 不认识的人则带了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尽量离他们这些人远点。 客气点会说他们是干大事的,不客气的就直接是地痞流氓小混混,这种离的越远越好。 陆怀安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起身抽支烟。 借着侧身的时机,他仔细看了看。 这人有点胖,搁一群瘦不拉叽的人里头,就他最显眼。 肥头大耳,一边唾沫横飞地吹,一边不停地拿毛巾擦着汗。 这年头,许多人饭都吃不饱,他还吃的这么圆,这张脸摆出来就是有钱的凭证,难怪他说的话这些人这么信。 但他不是当时他摊位旁那两个人,也不是尾随他的人。 可惜了。 担心他一个人出事,钱叔招呼沈茂实盯着孙华后,也跟了出来。 陆怀安叼着烟,没点,示意他看:“那人是关石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钱叔眯了眯眼睛:“我也听见了。”
短期内,倒卖的人当然能发财,毕竟像他们就是一波赚的翻了番。 可是这是杀鸡取卵,都穷,价格抬的老高谁买得起?要是管控,大家都完球。 “这群犊子,尽不干人事。”
钱叔忍不住骂了一声,挺郁闷:“可惜孙局只给我开了关石的介绍信,不然我真不想去。”
陆怀安想了想,笑了一声:“去,为什么不去。”
“啊?”
揽着他的肩,陆怀安如此这般一番。 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那个胖子还没到太港就下了车,带着三个车上认识的人嬉笑着出了站。 陆怀安几个轻车简行,也跟着下了车,远远缀在后头。 早打过了招呼,沈茂实也没追问,只闷头跟着走。 胖子带人进了车站附近的旅店,不一会一个人出来了。 他倒还算谨慎,时不时回头望望,得益于他的体形,陆怀安他们远远跟着,倒是没跟丢。 绕了好几个圈,最后跟着到了一处平房。 三间平房并排建着,顶上盖的石棉瓦,窗户全用报纸糊住了,瞅不到里头有没有人。 等他进去一会,沈茂实有些按捺不住了:“要不我们过去瞧瞧?”
“不急。”
过了好一会,胖子总算是出来了,身后跟了一个人,俩人比划着,似乎在吵架。 这一下,只看了一眼,钱叔就骂娘了。 “狗日的,就是他!”
陆怀安让他们别轻举妄动,自己看了一下,从灌木丛蹲着走过去,爬到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树上。 离的近了,俩人的对话也就清楚了许多。 “这次我带了三个人!这一票我要拿大头!”
“你就耍耍嘴皮子,跑腿的事又不用你沾手,活计多轻省你说是不……你拿的不少了,别惹毛了老树,他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好一番劝导,这老树似乎有点威信,胖子听了半晌没作声。 过了一会,他恨恨地道:“都怪那老孙头,悄没吭声自己跑了,不然老子哪需要这么辛苦。”
那瘦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没事,左右都是赚钱,大家一起发财……这三个你确定都是有钱的?”
“嗯,都是去进货的,应该带了不少钱,想让我搞介绍信去关石县赚笔大的呢,就是有个人还各种怀疑我。”
瘦子哦了一声:“你等会回去,先不着急,让他们去进货,我去弄介绍信,把人带到了关石,他们就会相信你了。”
“知道!又不是头一回。哼,他们还觉得我蠢,想让我白干呢。”
胖子脸皮抖了抖,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我让他们有钱没命赚!”
“嘘!”
瘦子挺警觉,拉了他一把:“别搁外头嚷嚷,走,进去。”
等他们走了,陆怀安才从树上溜下来,带着人走了。 找了处地方坐下,钱叔才问道:“怎么了?你脸色有些难看。”
“嗯,他们是敲黑棍的。”
陆怀安神色有些凝重,皱着眉:“胖子爱吹牛,手上不一定有人命,但是他们是专门抢钱的没错了。”
也是,倒卖哪有抢钱来的快。 先把物价炒起来,再找人过去卖东西,卖完了再把钱抢掉。 一本万利的事。 听他这么一分析,钱叔汗毛都竖起来了:“草,他们还真敢想。”
陆怀安瞥了眼孙华,笑了笑:“茂哥,我有些累了,你带孙华去前边那个饭店,点两个小菜,我们先吃了饭再去坐车。”
“行。”
沈茂实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利索地带着人走了。 等他们进了那小店,钱叔疑惑地看他:“怎么?你支开他们做什么?”
“胖子说到了一个人。”
陆怀安点了支烟,慢慢地道:“老孙头。”
姓孙。 钱叔心里一咯噔:“你是说,孙局?”
“不好说。”
陆怀安抽了口烟,笑了一声:“他介绍我们去的关石县,既然他有这关系,关石这情况他不可能不了解,但他完全没提过。”
“这……”钱叔想起自己之前怎么感谢孙局的,脸皮也直抽抽:“这孙子……怀安你打算怎么整?”
陆怀安弹了弹烟灰,眯起眼睛:“我不管他们是敲黑棍,还是怎么的,撞我手里,算他们倒霉。”
一听这话,钱叔就知道他有了主意:“你有啥想法就说吧,我听你的!就是这时间得抓紧点,夜长梦多啊。”
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事要怎么办,上次要不是孙华机灵,加上他们警觉,怕是已经被人敲了黑棍。 但他们目前又只有关石有介绍信,想去别的地方卖东西还不一定能行。 这可真是铁打的锁链,一环套一环。 “嗯,我知道,我们还得进货呢,不能跟他们耗。”
陆怀安笑了笑,很是无奈:“其实我也不想的,但他们非要送钱,我们还是得收,你说是吧?”
钱叔:“……” 听听,这是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