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庆一个地道的乡下人居然不重男轻女,这一点让曲丽华对他刮目相看。曲丽华生孩子的年代,正赶上中国推行计划生育政策,按照国家政策规定,一对乡村夫妻第一胎如果生了女儿,孩子长到国家统一规定的年龄允许生二胎,二胎不论生男生女,一律不允许再生第三胎,如果违反国家政策超生,绞尽脑汁生下第三胎,会受到数额巨大的罚款,最少两万元,最多不封顶,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住有部分封建死脑筋的家庭想尽千方百计生儿子,曲丽华在安丘磐石镇大集上认识了邻村的一个中年妇女,婚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公公婆婆不甘心,下定决心排队万难也要生个儿子,老两口明确表态,只要给他们生个孙子,即使倾家荡产豁出老命也在所不辞,儿媳妇也是个封建脑袋,全力配合,三胎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送给了收酒瓶子的异乡人,当娘的眼睛都不呆眨一下子的,四胎又生了一个女儿,没出满月直接让邻村的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抱走了,对方给留下五百块钱,这不是卖孩子吗?继续生,五胎终于如愿以尝生下一个儿子来,可惜天生残疾……生秋生之前——当然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曲丽华故意问许大庆:“这次再生个闺女,咱们是不是也准备好罚款生个儿子?”
许大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态度坚决地告诉曲丽华:“再生个闺女咱们也不再生三胎,再生个闺女,一对姐妹花,很好很美。”
多少年后,曲丽华每次想起许大庆的话就感动到流泪。回想当年,曲丽华的二姐连着生了两个女儿,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公公婆婆指桑骂槐有情可愿,他们天生的死脑筋岂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让二姐气不过的是二姐夫,作为他们村出了名的高中生,竟然因为二姐又生了个女儿三个月没和二姐说一句话,天天充当哑巴,天天冷暴力,闷着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对二姐的喜怒哀乐毫不在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视二姐为空气,曲丽华大为恼火,她找到机会和二姐夫理论了半天,白搭,人家淡然一笑,将曲丽华的好心相劝当作耳旁风,更让曲丽华恼火的是二姐,二姐夫的冷暴力二姐不但不反抗,反而怪罪自己不争气没生个带把儿的,在安丘磐石镇生个带把儿的就是指生个儿子,曲丽华最不能接受的是,二姐愁眉苦脸地抹着眼泪和曲丽华说:“哎,四妹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娘一辈子就没见个儿子的面,咱姐妹四个大概我随咱娘,这辈子永远生不出个带把儿的来。”
曲丽华给气了个半死,她忍住怒火质问二姐:“怎么,你不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不能活了吗?”
二姐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辈子不生个儿子我对不起婆家人,这辈子不生出个儿子来我死不瞑目。”
曲丽华更加气愤了,她问二姐:“喂,喂,二姐我问你,你婆婆家生你了还是养你了,你真行,说出这种话来,呸!”
二姐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少管我的事,你招了养老女婿给咱爹娘养老送终就有功了,有什么了不起!”
二姐这话伤了曲丽华的自尊心,从此以后,除非二姐主动找到她,她再也不过问二姐的任何事情,由着二姐瞎折腾去罢!二姐和二姐夫为了生个儿子可谓心狠手辣,二女儿百日没过他们就让东北的瓜蔓子亲戚给抱走了,对外声称孩子得了急病没抢救过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上级批准的指标再生二胎,他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生个胖小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说了算,第二年二姐又生了一个闺女,闺女出生第五天他们就送给了高密东北乡一个卖虾酱的,那人用盖虾酱坛子的小被子包好婴儿带走了,他们再次顺利申请到二胎名额,二姐悄悄弄来一个中药偏方吃下去,托关系做B超检查后说是个儿子,对这个消息二姐做梦都会笑醒,结果是宫外孕,孩子没有保住二姐搭上了半条命,两口子幡然醒悟后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他们托人到高密东北乡打听到卖虾酱的人家,想要回自己的三女儿,人家坚决不给,他们提出来见孩子一面,人家还是没答应。说实话,曲丽华对二姐极为不屑,她打心底瞧不起二姐的言行,特别是二姐送掉自己孩子这件事,曲丽华永远不会原谅二姐,曲丽华无数次想:“孩子是从二姐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舍得送人?!”
然而,每当曲丽华默默地在心中开始谴责二姐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母亲的话,母亲生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论是自己的亲人还是外人,永远不能笑话人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众生平等,永远不许瞧不起哪一个人,如今,世界上虽然已经见不到母亲的身影,但是母亲的优良品质时刻影响着曲丽华,想起母亲的教诲,曲丽华立即收回了对二姐的谴责,曲丽华无缘无故地想起了安丘磐石镇的“陈家烧肉。”
一条东西大街穿过安丘磐石镇大街将村庄划分成南北两部分,安丘磐石镇大集位于村庄的东北部,每个月的四九是安丘磐石镇大集,“陈家烧肉”是安丘磐石镇大集上的金牌产品,“陈家烧肉”是最忙碌的人家,赶集的人们排着队买“陈家烧肉”,买到烧肉的人迫不及待地吃一口喜滋滋地说:“真香,香掉牙了,香到牙缝里去了!”
“陈家烧肉”的确香飘四海香的与众,“陈家烧肉”的确与众不同,“陈家烧肉”拥有独家秘籍!传说百年前安丘磐石镇的大户人家的厨子对“陈家烧肉”不服气,他决定付出财力物力做个试验,于是,找了一天,他到家捕磐石镇大集上买了一大块“陈家烧肉”,同时买了一小块普通烧肉,他首先切下一小块“陈家烧肉”放在盛狗食的盘子里喂狗,狗低着头吃的不亦乐乎一口气吃光摆在它面前的“陈家烧肉”,那位厨子无比惊讶,他忙切下一小块普通烧肉喂同一只狗,狗低下头闻闻普通烧肉的味道,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开了。“陈家烧肉”的创始人如果活着数算起来应该近两百岁了,想当年他的吝啬在四邻八乡都是大名鼎鼎,他到底有多吝啬呢?举例说明,有一天,他在安丘磐石镇上卖烧肉,突然想小便,于是匆忙找人来帮忙看着烧肉,他一溜烟似的跑向自家的玉米地解决了,他自豪地看着头茂盛的玉米自言自语:“谢天谢地!憋了半天,值得!肥了自家田。”
倘若人有读过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小说《欧也妮·葛朗台》,一定会给他取个外号“葛朗台”,古今中外天底下评选最吝啬的人,非葛朗台莫属!在他眼里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还不值他的一枚金币。“陈家烧肉”现在挑大梁的是陈平常,陈平常和他祖先一样吝啬,他从五六岁就跟着爹赶安丘磐石镇大集卖烧肉,一直卖到八十九岁也不知道“陈家烧肉”什么味道,因为他从没吃过一口烧肉。他不舍得吃,一口也不舍得吃,烧肉是用来换钱的哪舍得吃?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天没放亮陈平常就起床,睡觉前他已经备好肉和各样材料、油盐酱醋等调料,陈平常按部就班地做好红烧肉,推着独轮车将热乎乎的红烧肉运送到安丘磐石镇大集东北角的一个草棚子里,草棚子是陈平常的爹亲手搭建,牢固的出乎人们的想像,风吹不倒雨淋不倒。不论安丘磐石镇是否大集,这个简陋的草棚子周围总会弥漫着香喷喷的“陈家烧肉”味道,陈平常银行里的存款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一辈子没娶老婆,老了自然成为无儿无女的孤单老人,但他从未感受过孤单的滋味,他的全部心思都用来做烧肉,乐在其中乐此不疲。陈平常做了一辈子的烧肉,真是成也烧肉败也烧肉,他八十九岁这年夏天,安丘磐石镇大集上突然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事件冲突人不是陌生人,竟然是安丘磐石镇的宿老三,全安丘磐石镇除了曲丽华招的养老女婿许大庆和春晓秋生姓许,第二家外姓人家姓宿,他们从外地逃荒到了安丘磐石镇扎下根来,现在繁衍到了第四代,三个儿子住着三间低矮的小土屋,他们早就积攒好了盖房子的钱,只是盖房子的地基村长迟迟不批,宿老三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谈的对象是安丘磐石镇的曲姓姑娘,但女方有个必要条件,谈婚论嫁可以,但有个前提,必须有自己的房子,一间茅草小屋也可以,宿老三答应了下来,他先让爹提着两瓶景芝白干到村长家里求情,村长听完慢条斯里地回答:“安丘磐石镇村民数量不断增加,宅基地有限,想批地基困难重重,难于上青天!”
爹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他告诉自己,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爹厚着脸皮第二次又去找村长,这次提了四瓶景芝白干,再次遭到了村长义正言辞的拒绝,爹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里,晚饭一口也没有吃,水也没喝一口合衣睡下,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太阳高照,知了在柳树上放声歌唱,爹又来了精神,他到供销社买来一箱景芝白干抱着再次踏进了村长的家门,村长依然客套一番,他把那一整箱酒搬到南屋放好,向爹指手划脚侃侃而谈,说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爹不识大局,爹心胸狭窄,只想到自己鸡毛蒜皮的小事心里没有安丘磐石镇的父老乡亲,爹申请盖房地基的请求再次化为泡影,爹再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吃晚饭的时候,他大方地打开一瓶景芝白干, 把三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叫过来,爷四个一起喝酒闲聊,爹开门见山详细诉说起三次找村长受辱的过程,三个儿子都为爹抱不平,宿老三年少轻狂,他跳下炕来,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紧握在手里咬牙切齿地骂道:“操他妈的,欺人太甚!村长这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不给老子批地基,老子要了你的狗命,等着瞧吧,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当爹的挥手一巴掌打在宿老三脸上,骂道:“混涨小子,你敢动村长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
宿老三赶忙向爹道歉,三个儿子都是孝子,宿老三最孝顺,爷四个默默地吃喝完毕,然后各大忙各的到深夜,该睡觉了,爹和娘睡在东屋,兄弟三个睡在西屋,宿老三闭着眼睛睡不着,他对村长的满脸怒火再不发泄出来就要爆炸了,大炕上的两个哥哥打起了呼噜,宿老三决定去杀死村长!像腊月里过年时杀一只鸡那样,手起刀落,一刀要了村长的狗命才能解除心头之恨,男子汉大丈夫敢想敢做,宿老三悄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轻轻拉开屋门走进天井里,他的双手刚放到大门门栓上,就被爹从后面踹了一脚,爹小声警告:“胆大包天的小鳖种,乖乖地滚回西屋睡觉!”
宿老三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返回到西屋睡大觉,心存不甘却敢怒而不敢言。宿老三终于等来了安丘磐石镇大集,他从大集的东面走到西面又从西面走到东面,从南面走到北面,又从北面走到南面,别人眼里的宿老三在优哉游哉地瞎逛荡,其实他心中早已锁定了明确的目标——在大集上找到村长算帐。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当宿老三准备放弃时,村长穿着崭新的衣服趾高气扬地走过来了,宿老三一个箭步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村长的脖子,紧接着从裤兜里摸出匕首抵在了长的下巴上,村长腿肚子哆嗦着吓瘫了,宿老三一刀子划在村长的下巴上,村长的下巴上顿时鲜血直流,这是安丘磐石镇大集上首次血腥事件,这是安丘磐石镇大集上唯一的血腥事件,人们将村长和宿老三围在中间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奔走相告再没心思赶集买东西,村干部飞跑到村支部办公室拿起手摇电话机拨通了县派处所的电话,没等多久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向着安丘磐石镇呼啸而来,车上载着四名实枪荷弹的武警,警车沿着安丘磐石镇的宽敞的东西大街自西向东而来,开到集市东南角,车速骤然减慢下来,就在这个空隙,有好心人悄悄给宿老三报信说县里派了警车抓他,宿老三脱兔般逃出了人墙,警笛声刺耳欲聋,宿老三胆战心惊地顺着与警笛声相反的方向飞跑,跑到一个枯井边咚地一声跳了下去,那个时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宿老三天生命硬,枯井底下堆积着风吹进去的土和干树叶,而且井深不到三米,所以宿老三毫发未伤,他刚在井底站稳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就蜂拥而至,外村的本村的都有,人们围在枯井边,胆大的男孩子低头弯腰欢天喜地的看着宿老三哈哈大笑,警察及时赶过来,他们从警车上取下一个竹篓子,竹篓子上栓着三根绳子像井绳一般粗,警察头儿冲着井底热情洋溢地讲了半天道理,让宿老三蹲在篓子里,好提上他来,宿老三听而不闻,警察头儿迅速拔出别在腰里的盒子枪比划着,倔强的宿老三依然视而不见,嘭——嘭——枯井上空传来惊天动地的两声巨响,原来是警察头儿冲着天空开了两枪,枪声嘎然而止,警察头儿低下头冲着井里高声喊道:“宿老三,你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听好!再不上来我就不客气了,我数到三朝井里开枪,一二——”数字三还没有从警察头儿的嘴里发出来,井底传来宿老三响亮的声音:“警察叔叔请别开枪,我马上蹲进篓子里。”
宿老三乖乖地蹲进了篓子里,三个警察一人提着一根绳子把宿老三从枯井里提上来,手铐咔嚓一声,宿老三的双手被铐紧带到了警车上,带出了安丘磐石镇,没用半个小时,宿老三就被带到县城派处所,等待他应得的惩罚,村长得到及时治疗保住了性命,只不过下巴上永久性留下一道疤痕。万万想不到,安丘磐石镇大集上唯一的这次血腥事件要了陈平常的命。太阳偏西了,安丘磐石镇大集快要散了,陈平常的柜台上,陶瓷盆里还盛着三分之二的烧肉,“陈家烧肉”第一次没有在上午全部卖出,烧肉卖不出去的原因陈平常当然明白,是宿老三突垄村长引起的流血事件,人们内心对安丘磐石镇大集突然产生了恐惧心理,匆忙买点儿东西匆匆返回家中,一回想到村长满头满脸的血便个个胆惊受怕越想越怕,暮色渐浓,依然没有谁来买烧肉,陈平常安慰自己,再等会儿,争取像往常一样全部卖掉,左等右等,陈平常最后绝望地收拾好行头打道回府,回到家里喝了一杯热水,吃了两个硬面火烧,简单洗涮一番爬上大炕睡觉,三间大屋子里空空荡荡,陈平常一个人顶着三间大屋子特别寂寞孤单,大集上发生的事情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一幕幕地放映,陈平常久久不能入睡,他的老婆早早离开了世界,唯一的儿子结婚成家后的第二年,凑巧村庄最南头靠近莲花池的一户曲姓人家卖房子,他们决定卖掉房子投靠东北亲戚家,陈平常果断地给儿子媳妇买下了房子,简单粉刷了一番墙壁小两口搬了进去,老屋里从此就只有陈平常一个人住,陈平常百感交毫无睡意,他伸手拉亮电灯穿戴整齐走到天井里看那些“陈家烧肉”,陈平常放心不下没有卖掉的烧肉,他走到水泥砌成的咸菜缸边,装烧肉的大盆就放在咸菜缸顶,平常日子,铁锅盖子都是严严实实地盖住烧肉盆,今晚的铁锅盖子偏移了可惜陈平常没有发现,亮若白昼的月亮地里陈平常从咸菜缸顶上的铁锅里盛了满满的一碗烧肉端到东屋,放到八仙桌上拿来酒杯,打开一瓶五十三度的景芝景阳春酒,倒满一大酒杯,一边吃烧肉一边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年迈的陈平常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从来没有放开肚子吃一次自家的烧肉,不是没有机会吃,是不舍得吃,吃什么不是吃,非得吃价格昂贵的“陈家烧肉”吗?还是留着卖钱吧!不论是太平盛世还是兵荒马乱,平民百姓手里必须攒俩钱,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有钱才是王道,自从陈平常下定了决心攒钱,他就事事处处节省,一分钱他都要攥出火星子来,必须花钱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三瓣花,陈平常承认自己爱钱如命,钱给他最大的安全感,他没觉得自己对待金钱的态度超乎寻常,知道了陈平常的金钱观也就深刻理解了他为什么不舍得吃肉,然而,今非昔比,时光流淌,事物已经改变,今夜的陈平常一改往常,今夜的陈平常不但要吃“陈家烧肉”,而且要放开吃,果然如此,陈平常度过了一个潇洒的不眠之夜,吃呀喝呀,今朝有酒今朝醉!陈平常任性放纵地吃肉喝酒之后不到两个小时,他便开始上吐下泄,肚子里似乎驻扎着千军万马在摇旗擂鼓,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陈平常躺在炕前全身虚脱,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儿子在“陈家烧肉”摊上没有看到爹寻找而来,陈平常已经不省人事,因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原来,有两只老鼠从邻居家窜来,大概是被烧肉的香味吸引而来吧,它们爬上咸菜缸跳进了烧肉盆,大快朵颐一顿美餐,沾在它嘴角边的高粱粒无意间掉进了烧肉缸里,那两只老鼠跑进陈平常的天井之前在村西的小树木里吃过香喷喷的高粱粒——高粱粒里搅拌着大量老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