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庆稳稳地开着出租车行驶在返回安丘磐石镇的大路上,夕阳下,道路两边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叶子闪烁着玫瑰色的光芒,许大庆的车即将驶出县城时来了一个急刹车,他将车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他看到了树下的彩莲。
许大庆嘭地一声关紧车门,快步走到彩莲面前,只见她面色苍白闭着眼睛倚着白杨树粗壮的树杆侧坐在地上,许大庆蹲在彩莲面前焦急地轻声呼唤:“彩莲,彩莲,彩莲!”连喊了三声,彩莲吃力地睁了睁眼睛然后眯缝着眼睛嘴唇翕动着喃喃自语,许大庆虽然听不清彩莲说些什么,但他明显感受到了彩莲的疲惫无助,许大庆来不及多想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彩莲快步走到出租车前,吃力地打开后排车门让彩莲平躺在后排座位上,拿曲丽华做的棉花靠背当枕头,最后给彩莲系好安全带并且检查了两遍后,才放心地将车开到县人民医院搀扶着彩莲走到急诊科,主治医生经过仔细检查确诊彩莲是突发低血糖,必须住院治疗,发病的主要原因是营养不良,许大庆帮着挂号、交押金、、、、、、以最高效率顺利办理好住院手续,彩莲得到了及时治疗,输液不到半个小时彩莲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主治医生高兴地说:“多亏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来!今后最好随身携带几块奶糖,感觉头晕目眩立即吃两块。”
许大庆医生的话记在了心里,他继续坐在病床边陪着彩莲,输完第四瓶液体后彩莲完全清醒了,许大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放心地走出病房径直走向停车场,停车场一侧有家小超市,虽是深夜里面依然灯火辉煌,许大庆走进超市买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甩开大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返病房,彩莲睡着了,神态安详,许大庆将奶糖悄悄放到彩莲枕头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许大庆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俩孩子都睡着了,曲丽华打过无数遍电话之后穿着衣服躺在东屋炕上心里翻江倒海听到许大庆的开门声心里乐开了花,她迅速爬下炕来站在大镜前拢拢头走出了屋子,走到天井里迎面碰到了许大庆。 曲丽华接过许大庆手里的包,边往屋里走边兴奋地问许大庆:“孩子他爸,你今天回来这么晚,难道有什么事情吗?”许大庆信口回答:“少啰嗦,我有什么办法呀!我也不想回来这么晚,有个南方客人包车跑青岛,当天打了一个来回,紧赶慢赶这才赶回来。”
曲丽华相信许大庆不会骗人,她柔弱的内心不由地对许大庆产生了怜悯,早出晚归的挣钱可真不容易呀!曲丽华将拿在手里的包放到固定位置,走到炉灶边打开炉火准备热饭,许大庆急忙制止:“不用热饭,我吃过了,别弄出动静吵醒孩子。”
曲丽华扭过头看着许大庆问:“在哪儿吃的?”
许大庆对答如流:“在县城吃的。”
曲丽华笑着说:“噢,你没从青岛给孩子买好吃的吗,上次带回的鱼片俩孩子赞不绝口。”
许大庆假装疲惫不堪地长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哎呀,这次时间太紧张,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买,陪着客人到处转,累得我脚心疼。”
说到这里,许大庆伸个懒腰紧接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曲丽华看到许大庆这幅模样,很是心疼,她不再说话,首先到南屋端来大半盆温水放到沙发底下,又转身倒一杯热水递到许大庆手里,和风细雨地说道:“孩子他爸,你平安回来就好,天不早了,喝杯水洗洗脚赶快睡吧!”说完,曲丽华轻手轻脚推开东屋门走进屋里,上炕躺下,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她情不自禁地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像心里千言万语想说给许大庆听,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过去从来没有过,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股滋味在心头。
许大庆洗完脚摸着黑走进东屋上炕睡觉,曲丽华故意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许大庆一躺曲丽华的身边,她立即觉得无比踏实,屋子里静得出奇,曲丽华迫切想和许大庆说说话,她想郑重其事地问问许大庆,为什么自己打了二十多遍手机却不接听,对方提示音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为什么关机,为什么近半天的时间都在关机,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曲丽华想问个明白,她等着许大庆先开口,如果许大庆能够为不接手机之事诚心道个歉,曲丽华会立即原谅他,等了半天曲丽华也没等来许大庆一个字,更不用说道歉!曲丽华天生纯良,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她总是首先为别人着想,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她心里真诚地为许大庆开脱——孩子他爸太累了哪有心思说话呀!自从许大庆开上出租车,曲丽华一颗心总是悬着,赚钱是次要的,平安健康最重要,比如今天晚上,曲丽华给许大庆打了近二十次手机,一次都没有接通,这种情况下,换了谁都会被逼疯,等到俩孩子晚自习回来写完作业后睡着了,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曲丽华虔诚地跪在天井里,默默地祈祷着:“老天爷,求你保佑许大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回到家里。”
祈祷了无数遍,直到睡在南屋的秋生到天井里的公用卫生间小便,才将曲丽华从忘我的祈祷中拉回现实。
秋生抬手揉着朦胧的眼睛万分惊讶地询问曲丽华:“妈,你跪在地上干什么?”曲丽华如实相告:“妈在为你爸爸祈祷平安回家!”
秋生天生是个孝子,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跪在曲丽华身边学着妈妈的样子祈祷起来。
“母子连心,一定是母子的虔诚感动了天地,许大庆得以平安回家!”曲丽华躺在炕上想,想到秋生陪在身边祈祷的情景,曲丽华万分自豪,她满怀喜悦地继续畅想下去,不知不觉睡着了。
躺在曲丽华身边的许大庆睡意全无,他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虽然紧闭着眼睛,但是,彩莲的倩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彩莲那天埋头专心吃面的样子,彩莲倚着大树杆有气无力的样子,那孤独无助的神态让许大庆心生怜悯,他在心里默默地牵挂着彩莲,这个独自生活在县城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子已经占据了许大庆的心,许大庆盼望着天快快亮,天亮了他好迅速赶到县人民医院去看望陪伴彩莲,夜色越来越深,许大庆百感交集,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进入梦乡。 像往常一样,第二天曲丽华早早起床忙碌,她首先将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接着利利利索索地做早饭,这天早晨曲丽华做了她最拿手的鸡蛋手擀面,西红柿鸡蛋汤做卤子,饭做好了,许大庆还没有睡醒,秋生和春晓也睡的正甜,依然是秋生睡南屋春晓睡西屋,曲丽华首先给许大庆盛了大半碗面条,再在面条上加满卤子,摆到饭桌上,她自己等着和俩孩子一起吃,许大庆听到手机的闹铃声立即爬起来,他洗涮完毕吃完面条走出家门钻进车一脚踩油门,车子仿佛一溜烟在安丘磐石镇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大庆车开直奔县人民医院,他把车停在公用停车场地,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彩莲的病房,彩莲已经完全恢复了精气神,她一抬头看到许大庆,还没说话感激的泪水已经流下来,她急忙抬手擦干了泪水,冲许大庆嫣然一笑,没想到一大早许大庆就来看望自己,彩莲感动至极,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得知今天上午就可以出院许大庆立即满面笑容,他拿出从县城最好的快餐店买来的茶叶蛋包子和一份小米稀饭,摆在床头桌上,彩莲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干净净,许大庆看着彩莲吃饭的情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他似乎被自己感动了,眼睛有些湿润,他转身走出病房找到值班护士仔细问清楚如何办理出院手续,按部就班地顺利办好了出院。 彩莲坐上了许大庆的出租车,许大庆在发动车子之前问彩莲:“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彩莲眼里闪着泪花轻声回答:“我的家在高密东北乡,但我永远不想回去,我要是回去他们不把我吃掉才怪!你可以把我送到勿忘我美发店,我在那里打工。”
许大庆听了彩莲的话继续诚诚恳恳地问:“你暂时到我的出租屋住几天,怎么样?那里很安静很安全。”
彩莲点点头默许了。
彩莲很喜欢许大庆的出租屋,她安静地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许大庆说:“我喜欢这间屋子,一走进屋子我就有一种感觉,你猜是什么感觉?”许大庆认真回答道:“我猜你是走进麦地的感觉。”
彩莲笑出声来,笑够了,她轻声说道:“我感觉自己回到了高密东北乡的老屋,我不喜欢住在高楼上,我喜欢住在这样的平房里。”
许大庆租住的这间平房,位于县城的东郊,那里的农民盖起许多平房专门出租给在县城的打工人,许大庆租的这间房子将近二十平米,是较宽敞的一室一厅一卫,月租金二百元,客厅里安装着一个煤气炉,可以做饭,许大庆住进来以后只做过简单的饭菜,从来没有做出一顿像样的饭菜来,彩莲走来走去像领导参观考察似的,她早就想从老乡兰兰那里搬出来住,可惜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如果能够住在这里该多好呀,当然不是住在许大庆的屋子里,彩莲要住在自已租的屋子里!当兰兰听到彩莲讲自已换亲遭遇的不幸时,不但没有表示同情反而指责兰兰不顾大局,说什么一个家庭就像一个国家,总会有人牺牲些什么,彩莲默默地听完兰兰的话,她感觉听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胡说八道,她预感到某一天说不定兰兰会威胁到自已······彩莲告诉许大庆中午会吃到家乡味道,自已从小喜欢做菜所以会做几个拿手好菜,许大庆对此满怀期待!他将房间的钥匙无限信任地交给彩莲,告诉彩莲到哪里买卖东西,自已安心开出租车去了,彩莲拖了三遍地通开窗户让风流通着,锁好大门直奔菜市场和超市,买来了鱼肉青菜面粉等,中午许大庆回来时,饭桌上已摆上四个漂亮的盘子,每个盘子里盛着不重样的菜,菜香扑鼻而来,另加两盘子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水饺,许大庆吃得不亦乐乎,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县城他头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吃完丰盛的午餐,许大庆索性将车停在四合院门前,和彩莲一起沿着马路走走,他一直羡慕城市人成双成对逛马路的样子,刚租到房子那些天,他让曲丽华来住几天,那怕住一天也好,这样就可以晚饭后沿着整洁宽敞的马路走走,彩莲果断拒绝,理由是孩子需要陪伴!虽然是中午,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一起走走也不错呀,彩莲自然愿意奉陪,两个人并排着走了近一个小时,在时候走在树荫下,有时候走在阳光里,彼此都感觉十分美好,返回到出租屋里,曲丽华刚泡好两杯茶水,房东就敲开了许大庆的门,他来收房租,简单交谈之后,彩莲得知这个四合院昨天刚刚倒出来一室一厅,正待出租,彩莲心里不禁默默地想到四个字——天助我也!她跟着房东去看了看房子,没有一样不满意的,可是,想到半年需交一千两百元钱,她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站在旁边的许大庆把彩莲和房东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询问彩莲真想租的话可以借钱帮助租下来,彩莲说想呀迫切想租,许大庆先让彩莲写了借条,收好,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一千二百元现金替彩莲租下了房子,彩莲再次感激涕零,她不由地对许大庆刮目相看且暗下决心:“好人一生平安,我这辈子一定做个好人,有一天有所作为,找机会报答许大庆!”
房东发自肺腑地佩服许大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许大庆如此柔肠侠骨于乐于助人,他好奇地问许大庆:“请问你和彩莲什么关系呀?”
许大庆虽说的谎言但他落落大方:“我是彩莲的表哥,彩莲是我表妹。”
大冷天的,曲丽华做好了晚饭,让俩孩子先吃,她自己心甘情愿等着许大回家一起吃,孩子们饭后到安丘磐石镇学校上晚自习,许大庆曾经无数次嘱咐曲丽华:“不用等我回来一起吃,出租车司机又不是在单位上班有固定的下班时间。”
一想起许大庆这番话曲丽华便心生委屈,本来,俩孩子吃饭的时候她也感觉饿了,但她强忍住饥饿等着许大庆一起回来吃,自己的男人自己疼,自己的男人难道还要别人来疼吗?!
明亮的的灯光下曲丽华坐在饭桌前织起了毛衣,直到眼睛酸涩才停下来,她抬头一看,挂在墙上的石英表指着夜里九点半,再过一个小时春晓和秋生就会下晚自习,许大庆还不回家真让人挂念!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曲丽华越想越不安,她锁好大门换上长款羽绒服戴好帽子围巾出了家门,一直走到村西头的老槐树底下才停下脚步,曲丽华站在大槐树底下向着县城的方向凝望,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曲丽华看到了许大庆的银灰色捷达车开过来,尽管车前灯开着灯光晃眼,但许大庆还是远远地看到了曲丽华,他把车开到曲丽华身边嗤地停下,摇下驾驶室的窗户玻璃大喊了一声曲丽华,许大庆平安回来了,曲丽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满脸焦灼变成了微笑,她微笑着告诉许大庆:“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打了你一百遍手机也不通。”许大庆说:“手机没电了,一直没来得及冲充。”
曲丽华说:“联系不上你,可把我给急坏了,改天我再给你买一个备用手机。”
她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座位上。
许大庆十分不屑地跟曲丽华说:“真有你的,大冷天不在家暖和,跑出来受冻!”曲丽华笑着回答:“人家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今后不许你回家这么晚,让我担惊受怕,钱是赚不完的,赚了一万想十万,赚了十万想百万。”
许大庆双手抓紧方向盘开着车说:“真啰嗦,还有完没完呀,真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我还开着车,坏人敢怎么样?你的担心纯属多余,今后你就在家放宽心吧!手机再买一个纯粹浪费,没必要!”
曲丽华说:“不管怎样,你向我保证,这么晚回家是最后一次!”
许大庆立即反驳道:“我可不敢保证,遇到天气恶劣道路危险,我说不定还要住在出租屋里。”
曲丽华说:“那是另一回事。”
这样说着,许大庆的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家门口,皎洁的月光下许大庆把车停在了大石榴树下,春晓和秋生的晚自习结束了,他们高兴地走到许大庆身边,秋生激动地问许大庆:“爸爸,你今天从青岛带的什么好东西呀,快拿出来给我们吃!”
许大庆今天什么都没有给孩子们带,他今天根本就没有去青岛,许大庆平时即使不被客户包车去青岛,他从县城回家时也很少空手,自从到县城开上出租车,他给俩孩子带过数不清的礼物,包括乐氏薯片、老北京冰糖葫芦、德州扒鸡、天津大麻花、南京小笼蒸包、甚至是一书本或者一个漂亮的笔记本等,今天空手而归许大庆内心掠过一丝愧疚,但那些微的愧疚很快就消失了,他今天过的十分开心,多年来这是最开心的一天,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影响自已这份好心情。
善解人意的曲丽华似乎看出了许大庆些微的尴尬,她哈哈大笑着说道:“秋生,难道你还是一个三岁孩子吗,怎么就想着吃呀,老师不是讲过二傻子的故事吗?二傻子是裁缝掉了剪刀——就知道尺(吃),他只想着吃,一门心思就知道吃,读了三天书就退学了,不读书的结果是越来越傻。咱们可不学二傻子。哈哈哈”春晓和秋生随之哈哈大笑,她们大笑着一个推开西屋门一个推开南屋门敏捷地爬上大炕,各自坐在一个长方形木桌前学起习来。 许大庆走进东屋坐在八仙桌旁喝起了曲丽华早已泡好的茉莉花茶,他刚喝完两碗茶水,曲丽华就把热好的饭菜端上了桌子,一个白菜炖豆腐,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两个大白馒头,饭菜均出于曲丽华之手,曲丽华的家务活做的不是一般的差,你看那两个馒头,说方不方说圆不圆,不伦不类,曲丽华不会做家务是有原因的,做姑娘的时候三个姐姐干家务,根本轮不到她干,结婚为人之妻后老母亲一直代劳,还是用不着她干活,老母亲走了之后曲丽华开始学着做家务,长进不大,但她并在介意,听到姐姐们对自己的家务活冷讽热嘲,曲丽华不慌不忙地说:“我不着急,慢慢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姐姐们无可奈何,从此不再对曲丽华的家务活横挑鼻子竖挑眼。
许大庆对曲丽华的家务活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可是,这世界上哪有不变的事物,今天的许大庆已经不是昨天的许大庆,他开始挑剔起来,他左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然后放下筷子,双手举起一个大馒头端详了半天,说道:“这个馒头怎么这么丑?”说完,将馒头放回盘子里,拿起筷子接着吃菜,吃了两口菜又放下筷子出神地盯着馒头发呆,曲丽华看着许大庆这幅样子心中莫名其妙,许大庆今天怎么了?
曲丽华问许大庆:“你盯着馒头看什么呀?不认识了,我蒸的馒头你不是吃了一天了,快吃吧!”许大庆冲着曲丽华咆哮起来:“我愿意看你管得着吗?你蒸的馒头真丑,丑死了!”
曲丽华盯了许大庆一眼,什么话也没再说,她可不愿意和许大庆吵闹,她可不愿意弄出动静来影响到春晓和秋生的学习环境,曲丽华没有搭理许大庆,没有在意许大庆的咆哮,她起身走进天井里,双手抱起压井的长压柄,从深井里默默地压起水来,水哗啦哗啦地流满了铁桶,她弯腰双手提起铁桶的把柄,将水倒进大水缸里,等到曲丽华将水缸里装满水走进东屋,许大庆已经躺在大炕上拉灭了电灯,曲丽华到西屋里给春晓盖好被子,又到南屋给秋生盖好被子,蹑手蹑脚推开东屋门摸索着爬上大炕躺在许大庆身边,她不明白什么原因,为什么今天一见到许大庆就心堵?曲丽华想和许大庆说说话,但许大庆背对着自已面壁而卧,曲丽华什么也没说,她告诉自已,睁开眼就忙活累得浑身像散了架,我得赶快睡觉,明天要早起来接着忙活,曲丽华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许大庆没有睡,他听着曲丽华均匀的呼吸声,内心竟然涌起一阵厌恶,今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曲丽华说话的声音听着讨厌,听了十多年的声音突然听着那样难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难听死了!曲丽华做的饭菜吃起来味同嚼蜡无滋无味,就连平时摸起来一顿饭连着吃两三个的馒头,今天越看越不顺眼,炒菜看着就恶心也不知道换个花样,当了倒插门的养老女婿,找了这么个笨蛋老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当时恨不得端起盘子来摔到地上,摔碎一个盘子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听,笨蛋曲丽华!你就不知道说句心疼人的话听听,许大庆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睡不着,结婚以来的琐碎事情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一幕幕放电影似的,全是些让他不痛快的画面,许大庆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瞎活了,窝囊!真没意思,嗨,人活于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些不如意的陈芝麻烂谷子最好还是忘掉的好,老翻旧片有什么意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大庆今天如此反常是因为彩莲走进了他的心里!彩莲说话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回荡,太动听了;彩莲那笑眯眯的模样多美呀,太招人喜欢了;彩莲的遭遇令人心疼!许大庆的心海波涛汹涌,他的身心浸沉于从来不曾有过的新鲜体验中,恍恍惚惚宛如梦中仙境,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也不觉得困,总之,许大庆的心里眼里全是彩莲,他笑话自已懦弱,如果今晚陪着彩莲多有意义,这是彩莲在县城租住房子的第一个夜晚,许大庆只恨自己不能长出翅膀飞到彩莲身边,这样辗转反侧到下半夜,许大庆睡着了,他在梦里看到彩莲微笑着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