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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青草花篮:曲丽华为母则刚(1 / 1)

曲丽华头晕目眩但她心底清醒冷静,她想尽办法靠近大门之后,以最敏捷的速度拉开大门飞奔而出,许大庆当然不好意思追出去,他返回屋里,喝完茶水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开着出租车驶出了安丘磐石镇;曲丽华跑到安丘磐石镇的墓地坐在爹娘的坟前流了一会儿眼泪,约摸着许大庆已经离开了家,她才迈着坚定的步伐返回家。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以后,许大庆变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他愿意飞向哪片天空就飞向哪片天空,他愿意飞向哪片田野就飞向哪片田野,在县城里开了一天出租车,他不愿意回到安丘磐石镇过夜就住在租的房子里,与彩莲同吃同住,晚饭后像城里人那样手拉手一起散步,许大庆太快乐了,乐不思蜀。当然,许大庆每周至少回一趟安丘磐石镇,每次回去他都会找到一个和曲丽华吵架的理由,吵着吵着许大庆就会对曲丽华拳打脚踢,为了孩子曲丽华忍耐着。

许大庆和彩莲同居了半年之后打定主意和曲丽华分道扬镳,已经丢掉质朴变为狡猾的许大庆不会主动提离婚,他要逼迫着曲丽华提出来离婚,逼迫曲丽华的办法许大庆早已经想好了,很简单,只要见到曲丽华就故意对她找茬挑事儿,如果每次吵到最后不分青红皂白地揍曲丽华一顿最好不过了,到时候曲丽华忍无可忍会主动提出离婚,许大庆就可以美梦成真,反正曲丽华的爹娘早没了,在安丘磐石镇没有一个亲人,没有谁会站出来给她撑腰,许大庆越想越美。

这天午饭后,春晓和秋生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曲丽华一个人,她将磨损的掉了漆的军用水壶倒满温水右手提着,锄头扛在左肩上准备到地里扎扎实实地忙碌一个下午,走到大门前正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大门从外面推开了,是许大庆回来了。

曲丽华好奇地脱口问道:“孩子他爸,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呀?”

许大庆冷着脸说:“我愿意早回来就早回来,我愿意晚回来就晚回来,轮不到你来管我。”

曲丽华接着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许大庆回答道:“少啰嗦,你先别去锄地,我有事情和你商量,进屋说。”

曲丽华心里敲起了小鼓,她将水壶放到南屋窗户台上,将肩膀上的锄头竖到大门后,跟着许大庆返回屋里。

许大庆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扬地坐在沙发上,曲丽华转身给他泡了一杯茉莉花茶,小心翼翼地端到许大庆面前,自已坐到许大庆身边。

许大庆端起茶水默默地喝了一会儿,然后将茶杯放下,冷若冰霜地告诉曲丽华:“你离我远点儿坐,你身上的味道我不想闻,你身上的味道我闻着恶心。”

曲丽华坐着没动,她严肃地跟许大庆说:“我身上的味道是粮食的味道。”

曲丽华的回答让许大庆出乎意料,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管是不是粮食的味道,反正我今天闻着恶心。”

曲丽华立即回答道:“难道你的心没有原来干净了吗?难道你的身子没有原来干净了吗?一日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不想听到你嘴里说出来那么难听的话,不论这些日子你在县城发生了什么,你该摸着良心想想我的好。”

许大庆根本就没有听到曲丽华在说什么,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自已的计划上,他接着告诉曲丽华:“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我决定连续一个月住在县城租的房子里。”

曲丽华紧接着问:“你是说,连着一个月住在县城不回家?”

许大庆十分肯定地回答:“对,我要连着一个月吃住在县城,多跑车,做一个试验看看,白天黑夜忙碌一个月能够赚到多少钱,我要豁出命赚钱,赚得越多越好,攒下足够的钱将来供应春晓和秋生读大学。”

曲丽华心疼地说:“孩子他爸,孩子上大学还早着呢,咱们不用着拼了老命地赚钱,你像原来那样开车就行,咱们扎扎实实地过日子,扎扎实实地赚钱就很好,你赚的钱我都攒着,咱们不必太劳累,你没听说吗,现在这个社会呀,有一部分人是真糊涂,不是假装的,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不要命地劳作赚钱,从来不知道关心自已的身体是不是累了,是不是承受不住了,就知道一心一意地赚钱,结果如何呢,钱是真赚了不少,然而,等到年老体弱的时候浑身是病,于是用积攒的钱开始治病……”

许大庆粗鲁地打断了曲丽华的话:“你少扯那么多,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到了你那儿怎么变得那样复杂,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扫帚星,你是盼着我老了得病吧!”

曲丽华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大声告诉许大庆:“孩子他爸,你今天的言行十分异常,好吧!你遵从你的内心吧,你想多久回来就多久回来,我没有那些闲心思管,我去锄地了,哼!凭借我的第六感觉,我看你的心已经被采莲到江南偷走了,世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曲丽华说完,站起来抬脚走人。

曲丽华的话刺疼了许大庆,他默默地给自已打气:“许大庆,如果你承认自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就狠下心来治服曲丽华,让她从此服服贴贴,记住故意找茬的目的是逼迫曲丽华离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许大庆越想胆子越大,越想越觉得曲丽华配不上现在的自已,许大庆气急败坏地向曲丽华挥起了拳头,许大庆狠心的拳头宛如密集的雨点落在曲丽华的胳膊上、脊背上,许大庆的脚不停地踢在曲丽华的大腿根上小腿肚上,许大庆越打越嚣张越打越得意,曲丽华对此竟然毫不反抗,这种态度使得许大庆内心深处产生了沉重的挫败感、羞耻感,他感觉自已竭尽全力的拳打脚踢好像打在别人身上,好像打在棉花上,许大庆对此无比愤怒,他停下手来,原地蹦一个高使劲跺两下脚,开始对着曲丽华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狗娘养的,反了你了,敢污蔑老子,老子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人,你是存心想气死老子吗!”

许大庆恼羞成怒,他的心灵近乎于疯狂,他疯子一样双手抱起茶几上的大红陶瓷花瓶高高举过头顶,猛然使劲一摔,花瓶碎了,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在屋子里回响荡漾,曲丽华的心随之陷入了深渊,一阵揪心的痛蓦然涌上来,痛苦悲伤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流下来,她怎么可能不痛苦伤心?那个美丽的红花瓶是家里唯一的花瓶,美丽的红花瓶是曲丽华的最爱,对于曲丽华来说红花瓶意义非凡,美丽的红花瓶,可爱的红花瓶,如今变成了碎片!红花瓶是曲丽华第一次去县城逛古玩店的收获,洁净光滑的花瓶上印着聪明活泼栩栩如生的百子图,曲丽华做梦也没有想到许大庆如此残酷无情,火红的陶瓷碎片像凋落的玫瑰花瓣或者深秋的北京香山飘落的残红,还有本来插在红花瓶里娇艳欲滴的地瓜花,也伴随红花瓶摔在地上,柔嫩的花瓣脱离了花束,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东倒西歪,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遍地残红让曲丽华悲痛欲绝!曲丽华心疼坏了,泪水夺眶而出,曲丽华以顽强的毅力止住了泪水,她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弯腰拾起遍地零乱不堪的地瓜花中受伤较轻的地瓜花,大红的嫩粉的金黄的雪白的地瓜花,它们都是曲丽华的心甘宝贝花儿,曲丽华把那些受伤的地瓜花聚拢起来,放到一个大玻璃瓶里,到天井里的大水缸将玻璃瓶子装进适量的清水,然后将装着地瓜花的玻璃瓶子摆在南屋窗台上,又顺便从西窗户台底下拿来簸箕笤帚将碎陶瓷片清理干净。

怒火冲天的许大庆愤怒地看着曲丽华一声不吭利利索索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曲丽华的每一个动作他看在眼里都觉得厌恶至极,曲丽华的每一滴眼泪都引得他简直气炸了肺,许大庆恨不得将曲丽华变成陶瓷红花瓶的碎片,火冒万丈的许大庆一抬头,看到挂在北窗户底下的碎花布片拼成的书包,书包里装满各种彩线绣成的花朵,成群结队的绣花手拉着手跑出了书包像天上的七仙女下凡引人注目,五彩缤纷的绣花出自谁的手?出自曲丽华巧夺天工的手,多漂亮的绣花,人见人爱艳丽无敌,仿佛有醉人的芬芳从花朵里散发出来,这一书包美丽的绣花是曲丽华昨天忙碌到深夜的果实,曲丽华自从学会绣花这门手艺,昨天晚上结出了最满意最丰硕的果实,她太喜欢昨天收获的劳动果实,多么幸福的时刻,多么甜蜜的果实!温暖的灯光下,曲丽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采撷着甘甜蜜!她一边绣花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哼唱着欢快的歌曲《金梭和银梭》:

太阳太阳像一把金锁

月亮月亮像一把银锁

交给你也交给我

看谁织出最美的生活

来来来来来来来

金梭和银梭日夜在穿梭

时光如流淌督促你和我

年轻人莫消磨

珍惜今天好日月好日月

来来来来来来

太阳太阳像一把金梭

月亮月亮像一把银锁

交给你也交给我

看谁织出最美的生活

来来来来来来

金梭和银梭匆匆眼前过

光阴快似箭提醒你和我

年轻人快发奋

黄金时代莫错过莫错过

来来来来来来

太阳太阳像一把金梭

月亮月亮像一把银梭

你来织我也来做

织出青春最美的花朵 花朵······

曲丽华在美妙的歌声中忘却了时间的流淌,当她灵巧的十指将备好的全部彩线绣成艳丽或素淡的花朵时,窗外晨鸟的歌声传进了耳朵,她依依不舍得将那一批诞生在自已双手下的花朵放进碎布拼成的花书包,书包挂在窗台边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等到来自青岛外贸的花朵收集人员进入安丘磐石镇大声喊着收集喇叭时,曲丽华会以最快的速度取下所绣的花朵及时卖掉,她已经通过这种清洁而美妙的劳动方式赚了不少钱,她给春晓和秋生积攒着一分也没舍得花掉,曲丽华从第一眼看到别人坐在窗台前绣花那个时候,她就迷上了这简单而又复杂的劳作,她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学会了绣花,这成了她夜间雷打不动的劳作,她累并快乐着!白天里里外外地忙家务忙着伺弄土地和生长在土地里的庄稼哪能抽出大块时间安静地坐着绣花?!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话说的太对了,通过绣花,曲丽花发现自已对花情有独钟,她种出来的鲜花格外香,她绣出来的鲜花格外美。

曲丽华绣出这一花书包的花朵可谓呕心沥血,然而,心灵由纯朴变为残忍的许大庆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书包里满满当当的绣花变成了灰烬,只见他抬手取下花书包双手举起书包底部的两个角来了个底朝天,花书包里的绣花流水一样流了满地,许大庆转身取出存放在柜橱底的半瓶汽油洒在亮瞎人们眼睛的绣花上面,嗤地一声打亮火机点燃了那群绣花,那些绣在雪白棉布上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眨眼功夫化成了灰烬。

曲丽华的心好像麻木了,她看着脚下绣花变成的灰烬淡定地说:“孩子他爸,你太过份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你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许大庆破口大骂道:“闭嘴!老子想怎样就怎样,老子的事你少插手,老子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不着。”

曲丽华依然淡定地说:“我当然管不着,老天爷管得着!”

许大庆愤然道:“天底下这么多人,老天爷管不过来!”

说完,哈哈大笑了一阵子,接着得意洋洋地说下去:“老子懒得听你说废话,从今以后你不要绣花了,绣什么玫瑰月季牡丹,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如果老子再看到你绣一朵花就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敲碎你的骨头吃了你的肉!如果老子再看到你绣一朵花就叫你彻底滚出安丘磐石镇,永远不许你回来,滚得越远越好!”

曲丽华钉子一样站在原地听许大庆说完,她淡若秋菊风细雨地和许大庆说:“许大庆,你听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头顶三尺有神明,不为别的,为了春晓和秋生,你也应该做一个好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许大庆没接曲丽华的话,他匆忙拿好东西走出了家门,钻进门开的出租车,发动起车子,风驰电掣般向着县城奔去,没用半个小时,他已经驾车行驶在县城最宽敞的大街上,彩莲坐在副驾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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