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嘴上逸出一丝冷笑:“原来如此。可是我还有问题无法想通,请月儿姐教教我。 一个小小灰熊王就让你浑身发抖,害怕不已。但面对胜过灰熊王千万倍的澡雪君,你却毫无惧意,反而敢指着他的鼻子冷嘲热讽呢?”
“你还不明白我的转变吗?那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啊! 我觉得你受了洗澡君的委屈,才想为你打抱不平。因为你是我的鱼弟弟啊,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我,呜呜呜。”
赵月儿先是情绪激动,朝着李鱼昂着头,随即语调哀伤,泪珠滑落,低头黯然。 李鱼没有半点同情之意,笑问道:“我与澡雪君余波所及,连骏马都死在当场,不知道月儿姐为何却安然无恙呢?”
“你,你真是冤枉死我了。当时我看到一股劲风袭来,吓得尖声惊叫,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想到忽然一道红光闪过,我就稳稳当当落在一旁了。 你怎么可以冤枉我啊?明明是那洗澡君出手把我救下来的。 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尖叫声吗?”
李鱼点头道:“当时我确实好像听到了一声尖叫,原来是你发出的声音。 也对,澡雪君想要让我加入狂剑城,自然不会让你出事。”
“就是这样没错啊。鱼弟弟,你疑神疑鬼,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呜呜,我真是想不到,你突然翻脸无情,还用眼神瞪我,还用审问犯人的方式盘问我……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这就离开客栈,自生自灭好了!”
李鱼眯着眼睛,笑道:“我的每一个疑问,你都有理由澄清,看起来是我冤枉你了。 但你最大的漏洞就是对答如流。你每一次都能点出关键信息,给自己开脱。 试想,如果你真只是一个织布女,在被怀疑的情况下,怎么会这般镇定? 你若是真感觉委屈,应当第一时间转身就走,应当埋怨恨我,怎会这般耐心与我解释?”
赵月儿哭泣抹眼泪的动作忽然停住。她沉默了一会,终于抬起头,满怀歉意道:“鱼弟弟,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害你之心啊! 我之所以一直隐瞒,只是怕越描越黑,怕你有所误会。 没想到,我虽然不说,你却已经察觉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呆在我身边?”
“什么叫处心积虑?鱼弟弟,我真的没有一丁点歹意。 我的名字确实就叫赵月儿,我也确实在那山村生活了多年。 我所瞒你的,只不过是一个仙音宗叛徒的身份罢了。”
李鱼的眉毛瞬时扬起:“仙音宗叛徒?”
赵月儿点了点头,轻轻道:“事到如今,我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鱼弟弟好了。 我四岁那年被选为仙音宗外门弟子,七岁筑基,十二岁时已达胎息修为。 众人都夸我天资出众,我自己也是沾沾自喜,总以为能够从一只山村中的小麻雀变为高高在上的凤凰。 可笑的是,明明我已经是同年龄段中实力最强的一名弟子,但多次申请进入内门修行,竟没有一次被选拔为内门弟子。 到了十九岁那年,我还是辟谷初期修为,而那些当年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同门们,多数已达到了辟谷中期,甚至还有一两个达到了修神期。 我与她们的差距,并不是我资质差,而是受限于外门弟子‘控声诀’的功法威力。 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瓶颈。而那些人呢,却堂而皇之享受内门弟子的光环,堂而皇之修炼‘控乐诀’,堂而皇之嘲笑于我。”
说道此处,赵月儿眉毛亦随着语声上下飘动。那份不甘与痛苦之意,纵然隔了这许多年,也未曾消散殆尽。 李鱼此刻对赵月儿的身份来历颇为怀疑。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鱼恼怒她隐瞒身份,不免多番推测她用心动机,对于赵月儿的说话并不完全相信。 但正如赵月儿所说,这么多天来,并不曾见赵月儿有何坏心思。 病榻之上,无微不至的照顾;灰熊王面前,想方设法的开脱;清风居之外,语出至诚的鼓励…… “一桩桩,一件件,若赵月儿当真善于伪装,有意做作,又怎会露出诸番破绽,又怎会让我察觉疑点?”
也因为如此,李鱼早在饭桌上便察觉赵月儿别有用意,却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一直想让赵月儿主动坦白。 他只想听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此刻听见赵月儿那幽怨不甘的控诉,感受赵月儿那郁结于心的苦痛,李鱼对赵月儿所言又信了一分。 他不由出语问道:“为何仙音宗不将你纳入内门?你有杰出的天资,更曾经是外门弟子的翘楚,为何仙音宗这般冷漠?”
“哎。我先前申请了多次,始终也不知道原因。 终于有一天,我按捺不住了,借着仙音宗内外门派大比武的机会,找到了负责内门选拔的那名弟子。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叹息。 他说,你曾经是个好苗子,但越长越丑,越长越黑,与内门彻底无缘了。 我曾经还抱有一线幻想,在那时彻底心灰意冷了。 我知道,此生再也无法出人头地了,一瞬间天旋地转,竟是晕倒在地。 却没有一个人来扶我,没有一个人来照顾我。 我只是个可怜的外门弟子,又有谁会在乎我呢?”
李鱼叹息道:“仙音宗之道,竟是以貌取人。难怪贺寿那天,一路所见多数是俊美的少年与少女。但这美与丑与修炼何关?”
“控乐诀开篇明义,就是阐述美人与乐曲的关系。 美人得天地灵气之钟,越是美丽之人,越足以引动天地灵气,越能够演绎威力强大的乐曲。 所谓昭君琵琶,蔡琰胡笳,圆圆古琴,都是先有美人,再有名曲。”
李鱼脑中忽然浮现出大鼓使者的面貌,问道:“那为何大鼓使者这等粗豪之人,非但进了内门,更身居高位呢?他怎么也当不起一个美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