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吃吧。”
王五缓声开口,话是对着陈旸和景止说的。两人皆是微微一怔,下一瞬又惊又喜,连连推辞。他们只是下人,怎么能和主子一起呢?桑行正拿着筷子,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五,眉眼一弯,心头欢喜。她本来也想叫两人一起坐下吃的,但是碍于王五在场,而且王五的那个臭脾气,她也不敢擅自做主。现在王五主动开口,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拉了景止让她坐下,又想去拉陈旸,蓦地瞧见王五犀利的剜了自己一眼。讪讪地笑了笑,也不敢乱动了。那一眼,陈旸自然也瞧在眼中,两位主子又是让,又是拉,这是多大的面子,再说自己的王爷本来就阴晴不定,高深莫测,方才看桑都尉那一眼,分明就是要生气的样子。陈旸哪里还敢推辞,一边谢恩,一边,忙不迭的坐下。桑行开心的不得了,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好些人一起吃饭了。高兴的又是给景止夹菜,又是想给陈旸夹菜,给景止还好,可给陈旸的菜夹到了一半又转了个弯,落到了王五的碗中。王五俊眉微拢,星眸点点,也不知道是嫌弃,还是无奈,没有做声。陈旸长长的咽了一口气,好在桑都尉的在这个菜落到了他家王爷的碗里,不然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虽然一颗心暂时的放下,陈旸的饭吃的却并不轻松,旁边一个大神王爷坐着,他感觉自己连大气儿都不敢穿,小心翼翼地吃着,唯恐犯了什么错。而这边坐在桑行旁边的景止亦是紧张的不得了,当初在丞相府的时候,她哪里能有这种殊荣啊。她家的两位小姐吃饭,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不跪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坐着的命。桑行可不知道这些,陡然想起以前父母具在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光,恍如隔世。自从父母去世,她被人救下,拼命的习武,拼命的学各种各样的东西,入御都府,成为禁军,成为御都府的都尉。一步步走下来,最后,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了。酸涩和喜悦掺杂,桑行眼波闪了闪,伸出葱白的小手执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故意嚼的嘎巴嘎巴响。桑行越吃越来劲儿,吃到最后,不管吃什么菜都能吃的声音极大,好像这样就能和着所有的悲伤咽下。“啪!”
筷子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桑行一震,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坐在两边的陈旸和景止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一身冷汗,双双露出畏惧的表情。“能把馒头都吃的震天响,你还真是个人才。”
王五勾了勾唇角,说不出的嫌弃。“王大哥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呀!”
桑行眨眨眼睛,眉眼中尽是无辜,好似完全没有听出王五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男人被噎得嘴角直抽抽,雪白的袍袖一扬,拾步往外走。桑行看着男人吃瘪的样子,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瞬间心情大好,乐的眉开眼笑。一边笑,还一边招呼着陈旸和景止,“来来来,你们别客气,快点吃,多吃点。”
陈旸一看司徒毅走了,哪里还吃的下,急忙向桑行告辞,拾步追了出去。“大人,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景止紧张兮兮地看了看王五与其侍从离去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什么不好的?”
桑行无所谓的挑眉,扒拉了一口莲菜送到嘴里。“那位王公子一直脾气不好,会不会被大人一气,就跑了。”
景止紧张兮兮地说道。一句话,仿佛一个重锤砸在桑行心上,有道理呀,怎么忘了这一头。一时间贪图嘴快,说了那厮一句,脾气那么差,又还没给他钱,不会真的说跑就跑了吧。想到王五此刻可能就拎包走人,桑行也顾不上吃了,嘴都没擦一下,拔腿就追了出去。敲了敲王五的厢房,没人应,桑行心头一紧,推了一下门,门应声而开,果然没人了。天呐,真跑啦!桑行速度飞快的往楼下跑,三步并两步,一直大喘小喘的跑到门口,迎面却看到男人领着随从走了回来,随从的背上挂着一个包袱,可不是要走的样子。桑行心头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抱住男人的胳膊。王五薄削绝美的唇角滟起点点弧光,轻轻甩了甩桑行,“做什么?”
“你吓死我了。”
桑行委屈的不行,“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哼,小气的男人。桑行暗暗咒了一句,说走就走,差点把她急死了。“去买点东西而已,松手。”
王五星眸掠过桑行的手,抽出胳膊,白袍翩翩,捡步往客栈走。桑行点点头,急忙追上去。没走了两步,王五忽然顿住步子,回过头来看着桑行。桑行一惊,差点撞上。陈旸亦是站在一旁,奇怪的看着两个人。王五忽然抬起手,五指纤长干净,骨节分明,触向桑行的脸。桑行心尖儿一颤,本能的偏头想躲。没想到男人的似料到桑行的反应,手腕一转,五指仍旧是落在桑行的脸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落在桑行的嘴角上,轻轻揩了一下。旋即松手,眉眼清淡的转过身,轻飘飘的落下一句,“吃过饭记得擦嘴。”
桑行愣了好一会儿,才木然的点点头,所以,他刚刚是在给她擦嘴?回过神来,王五早就进了客栈,桑行急忙追进去。桑行和景止出来的时候,陈旸已经牵了马和马车,在门口等着。马车是桑行他们的,王五和陈旸之前是骑着马的,两匹马站在客栈前,王五一身白衣坐在马上,龙章凤姿,衣发翻飞,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一行人就这样上了路。天气晴好,桑行坐在车上,撩开窗幔,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也格外的雀跃。出了安平镇,大概行了有一里多地的样子,桑行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清秀的眸子四下里扫视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一颗心拧着,猛地低下头,就看到车座地下的缝隙里,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