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睛中可以容纳那么多的情绪。“孔德,你……”唇瓣蠕动了半天,舒青眸光落在站在最边上的孔德身上,终于明白过来了,是有人背叛了她,玉手指向孔德,你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自从她做了皇后,到太后,这一二十年间,她的身边换过无数个宫女太监,唯独孔德,是从来没有换过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一天栽在此人的手上。满面泪痕的孔德看着昔日熟悉的太后,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忽然,他膝盖一曲,跪了下来,张口,声音沙哑:“太后娘娘,对不起,是奴才害了您。”
“呵,”舒青一声冷笑,眉眼中尽是寒光,既然已经被判,又何必再说这些没有用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何必在惺惺作态?”
孔德低着头,一声不吭,眼中的泪又流了出来。“慕千识,你和这个假太后,二十年前联手害死真正的孝贤皇后,并将孝贤皇后所生公主掉包,冒充皇室血脉二十载,致使真正的皇族血脉流落在外,假太后又杀害前镇远将军之妻,诬陷镇远将军晋承,使得晋家满门被灭,可有话说?”
司徒毅一字一句,清越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身后的文武百官一片哗然,要说今天上午听说皇帝司徒羽不是皇族血脉这件事就足够震惊了,那下午这一连串的信息简直就是要把人吓死的节奏。这朝堂后宫叱咤多年的太后竟然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孝贤皇后竟然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杀害了,而且前镇远将军全家,竟然也是死于这个假太后手中,天呐,简直就是要可怕了,这消息简直就是劲爆的让人有点消化不了啊!桑行的眼波闪闪烁烁,她看了看舒青,又看向慕千识,忽然她朝着慕千识走了过去,司徒毅一惊,想要拉住她,一伸手却扑了一个空。不过,他马上就捡步追上桑行,扯住了桑行的衣袖。桑行顿住步子,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头,就那么一直看着慕千识,默了一会儿,樱唇轻启:“我知道,她的背叛伤了你们兄弟的心,是她对不起你们,可是,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偿还她所犯下的错,为什么你非要杀了她,她真的是罪无可赦,非死不可吗?”
“偿还?”
慕千识自然知道桑行说的是什么,他忽地轻轻笑了,少有的笑,好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怎么偿还?阿晓的一辈子都赔给了她,她怎么偿还?她还的起吗?”
桑心的小脸一白,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如果十年你找到她的时候就让慕千晓见她,而不是杀掉她,让慕千晓继续陷入执念,结果肯定不是今天这样的。”
“天真!有些错误,根本就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桑行眼波微沉,不再说话,她忽然发现,他们兄弟两个人还是很像的,至少在某一种偏执中,都是那种不肯轻易走出来的人。“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没有办法弥补,更不可能被原谅。”
司徒毅面色沉静地说出这么一句,忽地大手袍袖一挥:“将他们二人拿下!”
“是!”
禁卫军的人领命上前,眨眼间就将慕千识和太后包围其中。舒青眉心一动,后退了两步,紧紧地靠着慕千识。“想动我的人,没有那么容易。”
舒青利眸一扫,脸上现出狠色,宽大的凤袍袍袖一扫,眼前豁然有一团白烟散开,且越扩散越浓密。司徒毅眼眸一动,一把扯了桑行,护在自己的怀中,抬手掩住桑行的口鼻。等到烟雾散了,白烟中的慕千识和舒青自然也就没了踪影。慕千识和舒青虽然侥幸逃了,但是整个浩大的慕府却是无法搬走的,司徒毅一声令下,陈旸当即带着人前往慕府抄家。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桑行也向司徒毅申请,要和陈旸一起慕府抄家。司徒毅原本是不同意的,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他想要让桑行陪在他的身边,因为刚刚接了帝位,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处理,抄家这种事,他当然不会亲临,自然他也不像让桑行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桑行去慕府,肯定也是想看一看重伤的慕千晓现在怎么样了。慕千晓直到现在都还在打着桑行的坏心思,他自然是不想让桑行见他,更不想让桑行冒险。可是,终究还是拧不过她,看着桑行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样子,他就不忍心了,心痛的要死,也只得勉强同意桑行去慕府,不过却规定了时间限制。桑行一听,当即怀着忐忑的心情和陈旸一起去慕府抄家。不过,让桑行意外的是,她在慕府却并没有见到慕千晓,更没有见到顾北烟,甚至连慕盈都不知去向。偌大的慕府,竟然连一个主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大堆的仆人。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桑行忽然发现,这些仆人之中少了一个人。当初那个引着她进入了慕府又提醒她不要伤害慕千晓的石大娘竟然也不见了,问了好几个厨房的下人,仍是没有人知道石大娘取了哪里。带着几许郁闷和惆怅,桑行讪讪地回了宫。夜,凉如水。桑行独自坐在寝宫的窗前,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窗外的幽幽夜色,听太监说,司徒毅现在还在御书房,忙着处理朝政,反正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他分心,索性还是待在寝宫里等着他比较好。天上的一颗颗星子,不停地眨着眼睛,看得桑行眼花头晕,她不由得又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从眼前一闪而过,那么的不真实。昨夜,她还在担心司徒毅人在哪里,今夜,司徒羽就做了召陵的皇帝。昨日,她还在动多西藏,今日,她父母的冤屈就尽数洗刷,她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司徒毅的身边。想到母亲,她不由得又想起舒青所说地将她母亲丢弃在韵梓湖中的事情,本来,当她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当时真是恨不得马上就跳到湖里,把她母亲找出来。可是,毕竟天色已晚,韵梓湖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以她一个人的能力,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但是那么凉的水,她又不好意思让那些侍卫跳下去帮她找。想来想去,也就只能等明天了。罢了,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天,少这一天。心里虽然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桑行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尤其是这时候想起慕千晓之前说的那一句无人收尸,她心里面就更加的不是滋味了。不过想到慕千晓所说的这一句话,她又想到一点,慕千晓之前既然对她这么说,肯定个是知道什么的,或许,慕千晓已经找到了她母亲的尸骨。得出这个想法,桑行越发的有些迫不及待,既想要去韵梓湖里找一找,更想要去问一问慕千晓。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个想法,今夜都是无法实现的了。愁眉苦脸地两手撑着脑袋,桑行叹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桑行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因为装着满脑子的心事,桑行睡得并不沉,司徒毅回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她感觉到他把她抱到床榻上,感觉到他沐浴完躺在她的身边,鼻腔里,都是沐浴之后的清新的香味。桑行瓮声瓮气地哼哼了一声,一翻身,便钻入他的怀中。沉稳的心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宽广的胸膛,桑行的脸贴在上面,朦胧中混乱的心好像瞬间找到了一个安静的港湾,让她觉得踏实安全。展臂保住他,她的小腿也掀到他的身上,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桑行半睡半醒间勾唇傻傻地笑了笑,拿鼻尖蹭了蹭他的胸口,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司徒毅单手搂着她,垂眸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折腾够了停下来,他才抬起大手,轻轻顺了一下她落在眉间的一缕散乱的发丝。当她睡得沉沉地恬静的小脸完全映入眼帘,他不由得心中一痛,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这丫头的脸竟似瘦了许多。修长白壁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她的脸颊轮廓,他心头一动,微微垂首,温热的唇就落在了她清秀的侧脸上。伴随着凑近的动作,女人呼出的均匀温热的呼吸便尽数打在他的鼻梁上,席卷着他的呼吸,灌入了他的鼻腔。心头一动,他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温热的唇顺着她的侧脸攀上她的鼻梁,划过她的鼻尖,吻过她的呼吸,最后落在她柔软芬芳的唇瓣上。这样一来,桑行没多久就因为呼吸受阻而醒了,而且这一醒,就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