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
于恩吓得连连否认,他明知思春就是砚心,没有得到祁宿的允许,他又怎么敢擅自对砚心用刑。“思春姑娘是自己体力不支昏倒的。”
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恩就补充了一句。“请大夫了吗?”
祁宿说着,话音未落,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下生风,于恩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祁宿的人竟然已经从二楼的窗口飞了出去。于恩一怔,慌忙拾步去追。地牢,砚心蜷缩在牢房的一角,身下铺着潮湿肮脏的稻草,小脸苍白如宣纸,一双水眸紧紧地闭着,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身上风寒未愈,又被香杏打了一顿,再加上地牢环境极差,一时间意识混混沌沌,睁不开眼睛。祁宿直接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门的仆人刚想跟他打个招呼,可话还没说出来,一阵衣风拂过,祁宿一惊冲到里面去了。一看到砚心那副凄惨狼狈的样子,眉心忍不住拧在一起,等不及仆人过来打开牢房的锁链,祁宿拔出腰间的短剑,运足了内力,只听当啷一声,就把锁链斩成了两段。跟在他后面过来的于恩和仆人对视了一眼,这有这么着急吗?在砚心身边蹲下,祁宿抬手捉起砚心的手腕,一片滚烫萦入指腹,祁宿的眉心越发紧蹙了几分,竟然又开始发热了。眼梢瞥见砚心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痕,祁宿的眸光一敛,当即弯腰将砚心抱了起来,拾步就朝地牢外面走。于恩和守门的仆从一见祁宿出来,慌忙去给祁宿开大门,于恩又忙着问:“殿下,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
祁宿衣风摇曳,脚步不停,经过他的身边,冷嗤一声,“你是个猪脑子吗?现在才想起来请大夫?”
于恩低着头不敢作声,却不禁汗哒哒,他们家殿下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他敢擅自做主请大夫吗?这不是一见砚心昏了,就赶紧去通报了吗?但腹议归腹议,于恩还是赶紧拾步跟着祁宿走了出去。刚刚走出了地牢,于恩拔腿正想去请个大夫过来,祁宿却忽然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必去请大夫了。”
“是。”
这府上人多嘴杂,有不少都是兰贵妃的人,他若是让于恩去请大夫,估计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传到兰贵妃的耳朵里,砚心昏迷不醒,到时候只会更加的麻烦。何况,他也不愿意别人触碰砚心,就算是大夫,也会让他心里怪怪的。打定了主意,祁宿直接抱着砚心回到了自己的厢房。让于恩在外面随时等候着,他先帮砚心探脉,确定砚心的情况,又让于恩去抓药煎药,反身走回来,他去了一瓶药膏,站在床榻前,却迟迟有些下不了手。他方才抱着砚心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砚心的胳膊上有两道瘀伤,香杏打砚心打的那么狠,她身上的伤肯定也少不了。而且昨夜在鹅卵石上跪了那么长时间,香杏跟秋荷肯定也没有帮她上药,肯定也是特别的严重。可是,要给她上药,就得脱了她的衣服,上午给她哺药的时候,她忽然醒了,他就尴尬的要死,这要是她一会儿再醒了,他怎么解释?抿了抿唇,他上前,思忖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点了砚心的睡穴,这样一来,只要他不解穴,就能够确定砚心不会醒过来,也少了两人相处的尴尬。将药膏放在床头,祁宿眸色略深,大手缓缓地落在砚心腰间的锦带上。虽然此刻的砚心已经不会有什么知觉和意识,但祁宿的动作还是很轻,好像是生怕弄疼了砚心。当女子身上累累伤痕入眼,祁宿眸色一痛,大手轻轻抚过那深深浅浅的瘀痕,眉眼中满是疼惜之色。取了放在床头的药膏,修长的手指掠了一块药膏,他慢慢地涂在砚心身上受伤的地方,越涂心口越觉得堵得慌。好不容易将药膏涂完了,他凝着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微砺的指腹缓缓地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两年多了,他也只有在她昏迷不清醒的时候碰她,她才不会反抗,才不会躲。也只有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脸上那种清冷淡漠才会被敛去,恢复她曾经的清秀文弱。以前,她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白天,他忙着上朝,忙着种种事务,可是傍晚,他总会去书房里陪她,她在那研究各种毒药毒蛊,他就在旁边守着,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只是看看她,那样的日子很平静,很安稳,明明就在眼前,可想起来却徒生出几分恍惚,已经是遥远到无法触及的了。深深浅浅地眸光在她的脸上、身上打量,祁宿此刻就像是一个小气的守财奴,贪婪的望着属于自己的珍宝。可是,她真的是属于他的吗?喉头一动,他漆黑的眸子越发的暗沉,感觉到腹下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单手撑在枕边,他倾低了身子,薄薄的唇瓣轻轻的在她的额上啄了一下,很快的放开,却又顺着她的眉心、鼻梁流连而下,直到吻上她甜软的唇瓣。“砚心。”
他有些颤抖地吻着她,醇郁的身上裹上一层低魅的沙哑。砚心没有意识,没有感觉,自然也不会回答他。祁宿眉心动了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侧脸,轻轻的吻她,蹭她,心潮澎湃。许是还抱着一丝丝地希望,祁宿漆黑的眸子一动,忽地抬手,解开了砚心的穴道。“砚心。”
他将唇瓣凑到砚心的耳边,柔声唤着砚心的名字。“唔。”
骤然被解开穴道,砚心的意识慢慢复苏,眼睛还未睁开,浑身上下的疼痛感已经在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皇上!”
砚心皱着眉头大喊了一声,陡然惊醒。而低俯在砚心耳边的祁宿被这两个字一震,亦是陡然睁开眼睛,急忙坐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砚心。砚心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眼看到祁宿,双目相撞的一瞬间,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皇上?她喊他皇上?不,她不是在喊他,他只不过是个太子,什么时候也没有做过皇上。做皇上的,是他的父皇,是召陵的司徒毅,能跟砚心有牵扯的,还能够让砚心梦到的,恐怕也只有司徒毅了吧。司徒毅都已经娶了桑行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拜堂,竟然还不死心,她就那么喜欢司徒毅吗?还是她做梦都想着要成为皇后?曾经她和他的大哥尚床,不就是因为他大哥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吗?这些话,可是她当年亲口说的。眸中的暗沉之色在顷刻之间变成猩红的暴怒,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噼里啪啦的炸开,祁宿蓦地一扬手。“啪!”
一声脆响在厢房中回荡。砚心猝不及防,被打的头一偏,脑子都是懵懵的,她一醒过来,还在想着刚才做的梦。她梦到她回了乾国,结果不小心被祁宿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祁宿为了她宁愿舍弃皇位,兰贵妃和乾国皇帝怒祁宿之不争,要动手杀了她让祁宿死心。她自知寿命不长,甘愿领死,眼看着乾国皇帝一剑朝着她胸口刺了过来,祁宿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挡在她的面前,她惊呆了,想拉祁宿却拉不动,便大喊了一声皇上,只望乾国皇帝能够手下留情,莫要伤了祁宿。谁知道,梦里一急,竟把自己给喊醒了。而让她懵的是,她都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竟然劈头盖脸被祁宿打了一巴掌。“贱人!”
祁宿一双如墨的眸子寒气吞吐,死死地盯着砚心,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砚心煞白的小脸一侧被打的通红,五个手指头印儿还若隐若现,她迷茫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的祁宿,又垂眸看了一眼被祁宿剥得不着寸缕的自己。骤然惊叫一声,扯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护着自己胸前,一双水眸惊恐而又无辜地望着祁宿,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竟然会使得祁宿这样对待她。“呵,”祁宿唇角一挑,勾起一抹嗜血森冷的笑,眉眼中的沉痛已经变成了满满的嘲弄,“既然都当了表子,还在这里立什么牌坊?”
说完这一句,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再一次倾身上前,一把扯了砚心护在身前的被子,抓了她的手臂送到自己的眼前。动作粗鲁而又野蛮。砚心挣扎了一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纤细的手腕就好像被一把铁钳紧紧地锁着,骨头都要碎了。“你做什么?”
砚心嘶喊着,循着他的目光,她脑子里忽地有一个念头划过,面皮下的小脸一阵阵地变白,就连刚刚被祁宿打过的那半边侧脸,红色都退去了些许。光洁如玉的手臂入眼,除了在小臂上有一道瘀痕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祁宿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身形微微一晃,松开了砚心。砚心快速地将手臂收回,扯了被子再次护住自己,心口一波波钝痛,她已经明白了祁宿那是什么意思,极力忍住自己的酸涩和泪意,她苍白的小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殿下不也说奴婢是贱人、是表子吗?既然早就看到了奴婢曾委身于人,做什么现在还要检查?奴婢手臂上的守宫砂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没有了,殿下又何必如此吃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