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倒的还是两棵树,肯定是需要一会儿时间的,可是在此之前,我们所有的人都没有听到砍树的声音,只听到了树倒的声音,就算是再厉害的斧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将两棵树全部砍倒吧?”
“而且儿臣刚才就注意过,这两棵树的茬口,虽然看上去都比较新,但也绝对被砍倒有三个时辰以上了,和新砍的茬口还是有些不同的,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找专门的人来检查一下。”
“还有,这两个树上的花朵,虽然看上去大部分还是开的明媚鲜妍,但是靠近底部的几个花枝已经有了枯败的迹象,儿臣这个外行人尚且能够看出这些异样,只要父皇让花木司的师傅细细检查,一定很快就能够确定这两棵树被砍伐的真正时间。”
祁宿滔滔不绝地说着,说的振振有词,说的铿锵有力。不禁兰贵妃、帝王、皇后纷纷震惊,惊讶于祁宿这种强悍细致的观察力,跪在祁宿旁边的砚心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祁宿,在她的印象中,祁宿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只要是能够动手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动嘴说。今日,怎么就如此的能言善辩呢?是因为对方是帝王,他无法用强硬的手段,所以只能讲道理是吗?砚心的一颗芳心大动,心绪不平,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了她,不惜如此的大费唇舌和他自己的父皇争辩,只是她从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不管她捡不捡那把斧子,对方都不会放过她。而乾国皇帝也已打定了主意,要除掉砚心,又怎么会因为祁宿的一番话,就产生动摇呢?只要他想让砚心死,就算是祁宿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那也绝对救不了砚心。果然,祁宿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乾国皇帝就一挥衣袖,毫不客气地出声将祁宿打断。“好啦!你不用多说了,就算是这件事情有些疑点,但也证明不了此人就是清白的,她也是个嫌疑人,摆脱不了干系,朕将她收押,总没有任何问题吧?何况……”乾国皇帝顿了顿,蓦地瞳眸一敛,眸光示意。当即便有几个侍卫上前,两个人将祁宿钳制住,另外一个人攥住砚心的两条胳膊,一人按着砚心的脑袋,大手探向砚心脸颊的边缘。祁宿大惊,喊道:“你们做什么?放开她!”
砚心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对方要撕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慌忙侧首去躲,双手也本能的挣扎起来,但是身上本来就有伤,被两个侍卫钳制着,她的反抗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嘶啦!”
砚心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掉,露出本来面目的同时,四个侍卫也双双将砚心和祁宿松开。“砚心,你还好吗?有没有弄疼你?”
祁宿正怒气勃发的想要甩开两人,骤然被松开,他身子微晃,还是马上朝着砚心这边扑过来。因为刚才被侍卫按着头顶,砚心又拼命的扭头,头上簪着公子髻的发簪随着侍卫骤然松开的动作跌落在地上,砚心的发髻瞬间散落开来,满头如瀑的青丝垂落在肩上,她马上就慌了。“是你!”
砚心的心绪还没有平复过来,耳边就听到祁宵的惊呼声。紧接着皇后亦是脸色骤变,抑制不住地扬手指着砚心,“你,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当初陷害了霄儿,你竟然还敢跑回乾国来,还张口诬陷本宫,今日若是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说着,快步冲上前来,凤袍袍袖骤扬,作势就要打在砚心的脸上。砚心眼帘一颤,闭上眼睛。祁宿眉目一沉,轻轻松松地一扬手,一把就攥住了皇后的手腕,随随便便地朝着一甩,皇后一声惊叫,脚步跌跌撞撞后退,不小心绊在了自己衣裙的后摆上,她脸色大变,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上,祁宵和旁边站着的宫女连忙上前扶她。乾国皇帝亦是脸色微僵,上前一步,虚虚扶住了皇后的手臂。“宿儿,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女人当初欺骗了你,欺骗了霄儿,若不是召陵皇帝亲自求情,朕绝不会饶她到今日,如今她再次潜入皇宫,不但毁了朕的紫玉兰,更试图诬陷皇后,颠倒是非,造成宫中混乱,这样的人,朕如何能够纵容!”
“父皇,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祁宿皱着眉头,试图解释,可他一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他总不能当真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告诉皇帝,他发现了砚心还是处字之身吧。没有办法,他转眸看着砚心,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希望砚心能够将当年的实情全部都说出来,这样,他也才好跟他的父皇说清楚,请求他的父皇赐婚,这样他们才能在一起啊!可是,当迎上祁宿殷殷的目光时,砚心眸色一痛,她轻撇了视线,却不偏不倚地扫过兰贵妃向她投注而来的警告的一瞥。“砚心,你快说啊!父皇深明大义,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祁宿满怀信心地晃了晃砚心的袖子,一双墨黑的凤眸闪闪烁烁。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是将祁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么多儿子之中,乾国皇帝最喜欢的也就是祁宿,尤其是看到祁宿现在扯着砚心的样子,他不由得就想起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自己。这样一来,他就产生了恻隐之心,神色微动,乾国皇帝似是也有意要给祁宿一丝希望,给砚心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再说话,他顺着祁宿的目光,看向了跪在一旁的砚心。微微抿了一下唇瓣,砚心垂眉敛目,长睫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心一狠,她蓦地抬起头,仰望着乾国皇帝:“回皇上,民女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当年的确是民女与大皇子私通,欺骗了太子殿下的感情,此事属实,民女无可辩驳,至于今日的事情,的的确确不是民女做的,民女也是受人欺骗,才会到皇宫里来。”
砚心并没有将今日的事情应下来,因为前面祁宿已经说的很明白,树应该是三个时辰之前被人砍倒的,而三个时辰之前,还是夜里,当时她就在太子府,应该还是和祁宿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实在是没有机会跑到皇宫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动机,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呢?她可没有吃饱了撑的。若是她应承下来,倒显得不够真诚,定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撒谎,那么她前面所说的事情也就比较容易惹人怀疑。所以,她承认以前的事,却不能承认今日的事情。“不,不是这样!”
祁宿身形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砚心,他绝不相信,“你到现在还骗我?明明不是的。”
祁宿嘶声,偏偏他不能说。乾国皇帝的眸光敛了敛,落在砚心脸上的视线透着些许不耐,“别怪朕没有给你机会,既然之前的罪状你都承认,便不是朕空口无凭,今日的事情,还有待调查,朕现在问你,朕已经和召陵皇帝达成了协议,只要你不再回乾国,朕就可以恕你无罪,不再追究当年你霍乱宫闱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儿臣把她带回来的。”
砚心还未开口,祁宿已经抢着出声,乾国皇帝问的这句话,分明就是一个坑,他即已经言明了和司徒毅达成协议,不让砚心再回乾国,砚心回来,那就是错,就是违背协议的,单单是这一点,乾国皇帝想要处置砚心,司徒毅都没有正当的理由来问罪。所以,乾国皇帝这句话一问出来,不论砚心回答什么,那都是在给自己列罪状,祁宿自然是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朕没问你。”
皇帝瞥了一眼祁宿,脸上微带着点怒色。“可这件事的确是因儿臣而起,父皇不是常教导儿臣,大丈夫要敢作敢为吗?既然是儿臣做的事,怎么能够全都推到一个小女子身上?”
祁宿挺直了腰杆,丝毫不惧。场中的人却是纷纷忍不住一噤,都惊恐地低了头,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的帝王被太子这样怼过。兰贵妃的脸色也不禁微微变了,祁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不知分寸,都是因为砚心那个小贱人,看来她想借手将砚心除掉,还是相当明智的了,不然日后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砚心,祁宿还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今日敢怼皇帝,明日可不就爬到她的头上来了?“你,”乾国皇帝被祁宿怼的一噎,怒容越盛,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逆子,你这是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父皇,儿臣说的难道……”“你别说了。”
祁宿的话刚刚说到一半,猛然被一道柔柔地女声打断。众人一愣,纷纷朝砚心看过去。祁宿侧首,砚心正看着他,两人目光相灼。只不过,祁宿多的是不解和疑惑,砚心多的是冷淡和疏离,她看了一会儿祁宿,粉嫩的樱唇轻启,声音凉凉地,说出的话都是如同刀锋:“殿下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