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会宽限她第一次,却不会有第二次。 她要带着宋景天逃跑,必须在这段期限内。 唐黎不由得正视起自己面前的阮:“你是S国人?”
阮用余光扫了宋景天一眼,没理会这个小胖子防火防盗各种防的眼神光波,只回了唐黎一句:“我出生在暹国。”
话落,也离开实验室。 这个回答,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唐黎看出阮没想跟自己多谈,等木门掩上,扭头望向宋景天。 小家伙也正看她。 “你说,他会不会是——” 卧底两个字,唐黎终究没说出口。 也是怕隔墙有耳。 未曾想,宋景天一点头:“我早看出来了。”
无事献殷勤,可不是非奸即盗。 所以,自己得好好守着唐黎,不能让人撬走墙角。 次日阮再过来,小家伙放下吃一半的果冻,拎起门后的笤帚,匆匆下吊脚屋赶往隔壁的实验室。 唐黎正准备给木门上栓。 阮教她怎么提炼,这事不好让村民知晓。 必须关起门偷偷进行。 宋景天跑过来,刚想往屋里挤,阮的声音传来:“就让这个小家伙在门外望风吧。”
宋景天:“…………” 刚想说孤男寡女的可不好,唐黎却问他:“可以完成任务吗?”
“…………”宋景天。 他抱着笤帚扭捏,瞅唐黎一眼:“我不在里面,他要是对你……怎么办?”
话音落下,唐黎也给他看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弹簧刀。 唐黎不着痕迹地收回去,低声道:“这下放心了吧?”
宋景天哼哼,转身去取小马扎。 提取海络因的主要源植物,便是罂粟果。 实验室里,阮戴上手套割开一枚罂粟果表皮,白色果汁缓缓流出,滴入量杯内。 唐黎看到果汁逐渐凝结,变为黑褐色:“这是?”
“鴉片,提炼生成吗啡的材料。”
阮接连剖了十来个果汁,“吗啡再经提炼,变成白色粉末,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白面。”
这些东西,唐黎生平第一次接触。 注视着那杯果汁,她想到的,是外面那群娃娃兵。 还有,那些牺牲在禁毒一线的烈士。 “让你熟悉这些,只是以防万一。”
阮忽然又道:“蓬沙把你们掳来,沿途没收拾干净,想必S国很快会派人来营救你们。”
这番话,听着像安慰。 却不该从一个毒贩嘴里说出来。 倘若是试探呢? 所以,唐黎没接这茬,只盯着阮的侧脸开口:“明和那个跟我们一块儿被带回村寨的女人,以前是不是认识?”
过去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阮换掉手套,也出声:“明应该不认识她,不过——” 阮扭头看向她,目光却磊落:“她身边恐怕有与明熟络的人。”
言外之意,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唐黎倒没觉得失望,本就没奢望从阮这里找到真相,也因为阮的告知,昨天那个猜测再次浮现在心间。 “你是暹罗华裔?”
唐黎问。 这次,阮没避而不谈:“可以这么说。”
也就是说,他不是S国人。 ——这样一来,关于阮是S国卧底的推断,也就不成立。 既然不是自己人,为什么要帮她? 这会儿,屋里没旁人,外面也有小家伙守着,唐黎正打算问出自己的疑惑,突然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唐黎回头,看到的,是一张贴在脏旧玻璃窗上的小脸。 这会儿,小脸早被挤得扁平。 犹如黑洞的鼻孔,正直直地对着她。 唐黎:“……” 唐黎一拉开门,宋景天也正从小马扎上下来。 一张脸花得跟猫儿似的。 “干什么?”
唐黎先发制人。 宋景天拎着小马扎,狡辩:“我看窗户有点脏,就想擦一擦。”
“你家擦窗是用脸擦的?”
宋景天:“……” 小家伙语塞,又开始仰头望天,唐黎也察觉他对阮的提防,“如果真遇到危险,我肯定喊你。”
宋景天瞟唐黎一眼。 心道,早就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 那个小老头,就是个老白脸。 虽然头发灰白了些,脸长得确实不算差。 双眸如隼,锐利不凶狠,脸廓瘦削却不病态,肩阔背挺,不像那个大金链子整天叼着根牙签,也不像那个花臂阴森森地瞧人。 走路的样子,跟季铭还有点像。 宋景天不由得撇嘴。 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懂提炼。 这个阮,是除大哥外第一个让他生出危机感的男人。 当他和唐黎站一块儿,莫名的相称。 自己不看紧些,回头人让他拐跑了怎么办? 倒不是他不相信自家大哥,实在是,这个敌人太狡诈。 当天晚上,唐黎刚把两盒自热米饭摆到桌上,宋景天就提出——从明天开始,由他代替唐黎跟着阮学提炼。 唐黎:“你够得着反应釜的开关?”
宋景天:“……!”
翌日,阮并未继续教唐黎提炼。 早上阮过来一趟,告诉她,那个叫吴旌的商人到了。 ——他要陪同昆前去科钦邦见对方。 明则负责留守村寨。 按照计划,归程是明日。 阮离开前交代唐黎,这两天尽量别外出。 怕唐黎阳奉阴违,阮又说了一句:“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唐黎一向惜命,自然不会作死。 就算要逃,也得提前规划好路线。 等阮下了吊脚屋走远,宋景天轻拽唐黎的手,贼兮兮地小声道:“我这里有个计划……” “不,你没有。”
唐黎无情剥夺了他的话语权。 宋景天:……呵。 唐黎很清楚这个村寨的乱。 所以,一整天,她和宋景天都待在实验室。 傍晚时分,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 随后,是喧闹的说话声。 这样的阵仗,只能是阮他们提前回来了。 难道生意没谈成? 唐黎走到实验室门外,可以望见村口的情形,除了几辆吉普车,还多出一辆黑色轿车,这会儿,昆正站在一旁,与明交头接耳。 然后,唐黎发现了一抹熟悉身影。 不等她去确认,轿车后车窗也降下来。 如果说,瞧见原钦让她惊讶;那么,当她看到轿车里戴了口罩、又用手帕半掖嘴的男人,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 宋先生来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