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宋景天的身世,唐黎从未主动向宋家人打探。 这是她首次听人提起宋景天的生父。 再将目光投向伊萨这个名叫‘钦温瓦’的情人,唐黎已猜出对方与宋家的关系。 靳骊华还在继续:“那个女人告诉阳阳从未真正爱过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替身,得知自己怀孕后,不顾阳阳的哀求,执意要去打掉孩子。”
唐黎说:“不管怎么样,孩子还是出生了。”
单论这点,姜云曦并非无情。 靳骊华却冷冷一笑,“你以为她会心甘情愿生下孩子?”
“那是阳阳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靳骊华涂着红甲的右手攥紧那块毛巾:“就算生下来,她对这个孩子也没多少感情,况且,当初她答应留下孩子,也不是因为对阳阳愧疚。”
说到这里,靳骊华也重新望向唐黎:“即使我不说,你也该猜到了。”
……是因为宋家那边的施压。 唐黎意识到这点,没躲避靳骊华的视线。 靳骊华看她心中已了然,微勾唇角:“其实宋家再逼她都没用,在这个世上,她只听一个人的话;她或许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不允许她打掉旁的男人的种。”
这段感情纠葛,在唐黎听来,就是一笔烂账。 以宋柏彦的为人处世,本不该掺和其中。 “是你求了他。”
唐黎道。 这样的陈述,不带一丝妒意。 只是非常平静地摆出了一个事实。 靳骊华不曾有被戳穿的羞恼,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是我求了他,求他为阳阳留下一点血脉。”
“阳阳是那么乖的孩子,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乎的血脉也从这个世界消失。”
时至今日,她仍然没忘阳阳得知自己身世的那幕。 孩子苍白的脸庞,无措地看向她之际,微微泛红的眼角。 终究怪她将儿子教得过于单纯了。 当阳阳知道了萧明兰因他们母子的出现而心伤住院,竟瞒着她前去探病,等她赶过去,只听见宋明彰正驱赶她的儿子,那冷漠的背影,没有一丝亲情可言。 也是那一次,靳骊华见到了恰好从部隊赶回来的宋柏彦。 而阳阳望着一身迷彩服的宋柏彦,嘴唇嗫喏,被她带离住院部、与宋柏彦擦身而过的时候,低低喊了‘大哥’。 宋柏彦当时没应,却也未曾恶言相向。 后来,正是因为这声大哥,她才能让宋柏彦出面。 宋柏彦的让步,也仅仅是那么一次。 再后来,她弟弟发现宋家将孩子养得很好,生出了与宋家攀亲的心思,竟找上宋柏彦提出要将孩子带回老家,结果——竖着上门,横着出门。 所幸,这个孩子,现在回到了她的身边。 唐黎见靳骊华神情变得温柔,多少猜到是因为宋景天,尔后她想起了叛变的薛崖,也想起原钦在机场讲的那些话。 原钦说,薛崖本该在监视一个女人。 而且一监视就是多年。 而李阮告诉她,伊萨的华裔情妇已在他身边近十年。 如果靳骊华确实是钦温瓦,那宋景天出生之时,靳骊华就与伊萨好上了,要真是这样,如何做到的多年不露破绽? 如今答案近在眼前,唐黎没再自己琢磨。 唐黎只是试问,没成想,靳骊华真回答了她:“既然你知道伊萨,那你也该清楚,他们一家是从S国偷渡到缅国的华裔。”
“所以,你们以前就认识。”
唐黎听懂她的言外意。 “是。”
靳骊华承认得很干脆:“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们两家做过邻居,后来阳阳出事,我被勒令出国,就在丹麦与他重遇。”
头几年,监视她的另有其人。 她只能找各种理由前去酒店与伊萨见面。 后来监视她的换成薛崖,她才得以跟着伊萨来到缅北。 只不过,为了让薛崖汇报工作,每隔三月他们就返回丹麦暂住。 “如果没有薛崖,我现在恐怕还被困在丹麦。”
唐黎离开饭堂,耳边还萦绕着这句话。 薛崖作为宋柏彦的‘眼睛’,他的反水可大可小。 至于为何抓她来这里,靳骊华并未告知,总不会是真想让她搞提炼。 回到住所,唐黎远远就瞧见那颗夹在门缝里的脑袋,小家伙还戴着头巾,发现她的身影,立即打开了房门,把她迎进去:“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一些警告的话。”
唐黎从晚饭桌上宋景天与靳骊华的相处看出来,靳骊华尚未与孩子提及身世问题。 “警告你什么了?”
小家伙追问。 对上宋景天关切的眼神,唐黎心头泛软,朝着小家伙脑袋就是一捋。 然后,唐黎:“……” 她看看手里的头巾,又瞅向小家伙—— “宋景天,你头发呢?”
宋景天:“…………” 在唐黎坚持不懈的逼问下,小家伙实在没办法了,从衣柜里掏出一个包袱。 解开包袱的蝴蝶结,里面是一堆焦扑扑的卷毛。 ……还有点臭。 小家伙含糊解释:“就发生了点意外。”
唐黎已捂紧自己的口鼻,“那怎么不扔掉?”
看出唐黎的嫌疑,宋景天瞪她一眼,重新包好自己的头发,这是他要带回S国的,可不能流落在异国他乡。 小家伙瞧着没心没肺,夜里躺下,终于忍不住问唐黎:“这次大概多久能回家?”
叔嫂俩,不是第一次被人绑架。 唐黎回答起来颇有经验:“十天半个月吧。”
这么久! 小家伙的失望,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往唐黎怀里钻了钻:“这里也挺好的,他们种的瓜特别甜,要是大哥不来救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可以天天吃甜瓜。”
然而,多情总被无情伤。 “你要种瓜自己种,别扯上我。”
唐黎又说:“我肯定是要回去坐凯迪拉克的。”
宋景天:……个狠心的女人。 真是绝情。 不过—— 小家伙无声感慨。 不愧是他喜欢过的女人! 宁可在凯迪拉克里哭,也不肯在瓜地里笑。 换作他,他也选凯迪拉克。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