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样给孩子守夜的?!”
唐黎是被靳骊华斥醒的。 坐起身,对上靳骊华风雨欲来的脸色,唐黎转头瞧向陪护椅,宋景天也正揉着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 靳骊华没想到,自己费心给孙子选的妈竟是个懒胚! 自己倒是被这张精明脸给骗了! 就这德行,以后怎么可能照顾得好孩子? 在靳骊华动怒之前,宋景天就开了口:“是我心疼嫂嫂,让嫂嫂睡床的。”
说着话,小家伙已经爬起来,“我不想睡床,有股消毒药水味,求了嫂嫂好久,嫂嫂才把长椅让给我的。”
“是吗?”
靳骊华冷眼看向唐黎,摆明了不相信。 唐黎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是的。”
靳骊华:“……” 宋景天很忙,将脏兮兮的被子堆回陪护椅,顶着被纱布缠了几圈的脑袋,又帮靳骊华拉开了凳子。 靳骊华看着乖巧的孙子,也压下那股子愠火。 在凳子坐下,她轻抚孩子的脸蛋:“昨晚什么时候醒的,今天好点没?”
“就是还有些头晕。”
宋景天记得唐黎的叮嘱,不能好得太快:“像我这种情况,医生说了,不能受刺激,得再休息半个月。”
如若唐黎是个得用的,靳骊华不介意孩子再在医院待上半个月。 现在发现唐黎偷奸耍滑厉害,自然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靳骊华倒想自己照顾孩子。 可是,伊萨那边也离不开她的照料。 一番取舍下,靳骊华决定让孩子先出院。 核磁共振的报告已出来,没什么大碍,倘若孩子出现不舒服,再来医院便是。 回驻地的时候,唐黎遭受了冷待。 靳骊华自己与宋景天一辆车,至于唐黎,被打发去下人的车上。 宋景天趴在车窗上,见唐黎朝后头那辆车走去,就要跟着下车去,却被靳骊华拦住:“我留她在南瓦,就是让她照顾你,要是她照顾不好你,将来也没留着她的必要。”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宋景天眼珠一转,也扭回头来:“其实唐黎挺好的。”
靳骊华轻笑:“不过是有张会哄人的嘴。”
说着,她唇边笑也淡了,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有些人,看你年纪小就想随便拿捏你,遇到这样的,切忌心慈手软,要不然,养大了她的胃口,将来怕是要爬到你头上。”
所幸她身体康健,少说还能再活个一二十年。 倒也不怕唐黎翻出什么浪花。 等她百年,她的孙子也该独当一面。 靳骊华投在孩子头顶的眼神愈发地柔和,这孩子不像他父亲性格懦弱,也不像他母亲头脑简单,她放在自己身边教导十年,必然能成材;同样是华人,闫家能练出一支南瓦联軍,她的孙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唐黎回到驻地的小楼,靳骊华身边的杜玛也来传信—— 今晚上,宋景天要与钦温瓦一块用餐。 言外之意,她不在被邀请行列。 宋景天回来已是深夜。 小家伙吃饱喝足,还带回一袋脐橙。 当他瞧见桌上那碗又冷又硬的窝窝头,不再将自己的好心情外放,关上房门,把橙子往长凳上一放,对床上躺尸的唐黎进行了慰问:“怎么了这是?”
“饿的。”
唐黎直挺挺躺着,一双眼望着屋顶,神光涣散。 宋景天跑回桌旁,想给唐黎倒杯开水。 结果,发现水壶是空的。 他不在小楼的时候,唐黎显然是被亏待了! 意识到这点,他忍不住地内疚。 自己在饭堂海吃海喝,唐黎却在这里饿到昏厥,还是自己对唐黎不够关心! 虽然窝窝头硬了,好歹也是口吃的。 宋景天端起那碗窝窝头来到床前,不用他扶,唐黎就坐起身,拿了一个窝窝头在手里,小咬一口,没咬动:“这个面没醒够。”
“我让他们做一份夜宵。”
小家伙说着,要跑去找下人。 唐黎一把拉住他:“做夜宵太麻烦,吃橙子也一样。”
宋景天听了,立即把那袋脐橙拿过来。 这橙子他原本想留着明天吃。 不过—— 现在给唐黎吃也一样。 大不了,他明天再向那个钦温瓦要一袋。 唐黎吃下宋景天剥的第二枚橙子,才问小家伙:“饭桌上,钦温瓦跟你说了什么?”
因为早晨那一茬,靳骊华对她的意见不小。 有的事,怕是不会再告诉她。 “也没讲什么。”
宋景天继续刨橙子皮:“就说要送我去上学,还告诉我,这里大多数人讲普通话,所以,不用担心听不懂老师讲的课。”
“她还带我去见了一个老头。”
不用猜,唐黎也知道老头是谁。 宋景天放下橙子,从衣领里掏出一只小貔貅:“那老头给的。”
唐黎摸着貔貅的雕刻纹路,爱屋及乌,看得出来,伊萨也承认了自己情妇的这个孙子。 如今靳骊华待她疏离,倒不一定就是坏事。 靳骊华一旦认定她不是做后妈的料,不会再急着操办那场婚宴,唯一的不好——她暂时很难再看到那些账本。 唐黎不怕靳骊华现在发难自己。 只要宋景天还缠她,靳骊华就一天不会对付她。 先前靳骊华应允要手把手教她做生意,唐黎并未当真,靳骊华从开始打的,就是钩弋夫人和汉昭帝的主意。 靳骊华自己是从男人手中挣来的权。 所以,她不会允许唐黎成为第二个自己。 她为孙子攒下的一切,绝不可能让唐黎染指了去。 唐黎有猜测,即使她成为靳骊华的儿媳妇,将来靳骊华临死也会拉她作伴。 今早发生的那一出,只是提前暴露了靳骊华对她的真实态度。 “昨晚你和小老头说的账本是什么东西?”
宋景天忽然问。 唐黎为他解惑:“金三角这边的毒枭,做毒[0]品买卖一般都有账本,一方面是便于分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控制那些收受过好处的各国高层。”
小家伙道:“你想要伊萨的账本?”
“是。”
唐黎点头:“只有拿到账本,才能制裁某些人。”
考虑到靳骊华是他的亲人,唐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催着小家伙去洗手洗澡。 目送宋景天进卫生间,唐黎也想起了李阮—— 不出意外,李阮应该已回到暹国。 李阮答应帮她传话,想必不会无故食言。 同一时间,檀宫。 李阮确实替唐黎传了话,并且是亲自前往S国传的话。 这是李灏的命令。 宋柏彦是在檀宫南草坪上见的他。 当李阮提起唐黎的确在南瓦,包括宋景天也在,宋柏彦表现得并不意外;当他说到钦温瓦是宋靳阳的母亲,唐黎还告诉他,这些年伊萨的毒[0]品生意,钦温瓦是真正的幕后负责人,宋柏彦终于朝他投来了视线。 “清府机场的暴乱,也是她一手策划。”
对上宋柏彦深敛的眼神,李阮据实交代:“是李氏的姻亲派吞家,将小妹的信息卖给了钦温瓦。”
他的堂姑李妍,当年嫁给了派吞家的现任家主。 李妍与苏攀·派吞的次孙,近几年也一直生活在李宅。 “老爷子让小妹回清府,又叫律师写下遗嘱,有意把家中产业交到小妹手上。”
这个结果,不是每位李氏子弟都肯接受的。 李氏家业太大,称得上群狼环伺。 “李灏恐怕早已知道李家内部不干净,让唐黎继承家业,未尝不是在拿她做诱饵。”
宋柏彦一言就道破李灏的谋划。 未曾想,最后给玩脱了。 “唐黎的身份,又是谁泄露的?”
唐黎此番去清府,李灏为她编造了新身份。 因此,李家姻亲不该知道唐黎的真名。 李阮见宋柏彦注意到这个细节,没有隐瞒:“是我父亲当时随行的翻译。”
宋柏彦未再置一词。 只转身,离开了草坪。 何为当即跟上。 然而下一秒,先生又停驻脚步。 何为只觉腰侧一轻,是先生取走了他的东西。 宋柏彦回身—— 子弹上膛,枪口对准李阮。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