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低声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很蠢。”
她以为的旗鼓相当,一直是有人刻意相让。 她以为的那些真相,却半点不如她所想。 上一世宋熠带兵将南陈大军挡在界河之外,她还曾得意自己慧眼识人,甚至后来屡次借着宋熠领兵与南陈分庭抗礼。 可如今她却才知道,宋熠根本就不是什么她发现的能人异士,而是有人送到她身旁,让北陈不至于在南陈的步步紧逼之下分崩离析,让她有机会辅佐幼帝登基,和安帝抗衡…… 祁文府不知道苏阮这话从何而来。 若论聪慧,他见过的人当中,苏阮可谓是其中翘楚。 而且她不仅仅是聪慧而已,她懂谋略,识算计,行事周全,进退有度。 明明才不过十余之龄,可有时候看着她的为人处事,祁文府甚至有对着朝中那些老狐狸的感觉。 祁文府从见到苏阮开始,她身上便有种旁人没有韧性和冲劲,可此时她却是情绪低落,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先前的活力似得,连眼角也是垂了下来。 祁文府皱眉道:“苏阮,你看着我。”
苏阮抬头时,眼角泛着红。 祁文府沉声道:“你觉得我蠢吗?”
苏阮摇摇头,祁文府如果还算蠢的话,这世间怕是没有聪明人了。 祁文府微抬着眼,正对着苏阮的眼睛:“你既觉得我不蠢,那你觉得我会和一个蠢人联手,明知道行差踏错半步便会身死,甚至累及家中之人,却还笃定她绝不会让我失望,不惜将身家性命全数交于她手中吗?”
苏阮怔怔的看着他。 祁文府道:“当日宫门之前,我敢让荆南之人现身,敲登闻鼓威逼圣驾,是因为有你。”
“后来皇宫之中,我敢逼迫皇上严惩薄家,甚至不惜惹怒龙颜也要将二皇子拿下,也是因为有你。”
祁文府对着苏阮一字一句道: “苏阮,如若那一日宫门前的不是你,我绝不会拿自己冒险。”
“如果荆南的事情不是与你有关,如果不是你故意设局诱我来谢家见你,以账册为饵换我与你联手,我也绝不会用这种办法来替人翻案。”
“我是惜命之人,我府中还有父母。”
“这世间蒙冤受屈的人比比皆是,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清白,你懂吗?”
苏阮听着祁文府冷漠至极的话,眼底却是渐渐有了神采。 祁文府见状说道:“所以你不用怀疑你自己,我没那么好心会去帮一个蠢人,更不会那般没眼光的喜欢一个笨蛋。”
苏阮惊愕的瞪大了眼,这一刻不只将眼前这人,和上一世那个格外毒舌、性情冷漠的祁文府重合在了一起,更是因为他刚才的话。 “你……” “我什么?”
苏阮张嘴:“你喜欢我?”
祁文府抬眼:“不行?”
苏阮瞪圆了眼,傻愣愣的看着祁文府。 祁文府扯扯嘴角。 除夕那夜他察觉了自己心意之后,原是想着再缓缓,让小姑娘先对他动心了再说,可是他后来想想却又觉着心里有那么点儿的不安稳。 他家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身边又有一堆觊觎她的小崽子,如果不早早先下手定下来,万一还没等着她对他动心她就先瘸了眼瞧上旁人怎么办? 而且小姑娘脑子里好像天生缺了这么一根筋,送男人簪子当礼物,又收了他的断玉,却好像完全没领会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 再加上刚才莫名其妙的生气,后来望着他时又一副敬慕的眼神,像是将他当成了指引人生方向的长辈似得。 祁文府生怕小姑娘待会儿嘴里蹦出来个“世叔”,来一句辈分不同不能在一起,到时候他非得吐血不可。 祁文府强行遗忘了那断玉是他塞给苏阮的,直接说道:“不行也得行,你已经收了我的断玉,也送了我定情的簪子,我一直随身戴着,你不能反悔。”
苏阮睁大了眼:“怎么能这么算?”
那鹰骨簪是她送的谢礼,那断玉分明是他塞给她的! 祁文府却道:“怎么不能?玉和簪子本就是贴身之物,寻常人之间谁会送这些东西,不然你去问问旁人,男女之间送玉和送簪子代表什么?”
苏阮闻言顿时语噎,有些气急道:“你这分明是耍赖!”
哪有这样算的?! 祁文府却是半点不急,施施然道:“在我这里就是这么算,反正你送了我簪子,收了我的玉,我已经当真了,你要是反悔就是始乱终弃。”
苏阮:“……” 我始乱终弃你个鬼! 苏阮此时要是能站着,估计抬脚便能踹死这不要脸的男人。 偏生她腿上无力,伸手想要揍人,可扬手给了祁文府身前一巴掌,反而换来了他越发招眼的笑容,闹的她像是在跟他打情骂俏一样。 苏阮气得脸上都泛了红,早将宋熠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怒道:“祁文府!”
祁文府笑眯眯的道:“在呢。”
苏阮:“……” 祁文府凑近:“怎么了阮阮?”
苏阮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放大的脸上,恼怒:“能不能要点脸?”
祁文府淡定道:“要脸没媳妇,我还是选择不要了。”
“……” 苏阮看着说话贼溜好像将脸扔到了天边的男人,有种他被鬼附身的感觉,她正想说话,不远处就传来谢渊诧异的声音。 “祁大人,阮阮?”
谢渊看着不远处蹲在苏阮身前的祁文府,因为是侧对着这边,所以他没瞧清楚两人的神情,只看得到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 谢渊有些惊讶道:“阮阮,你不是不舒服先回去了吗?”
苏阮有些尴尬。 祁文府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没了,起身时已经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对着谢渊一本正经的说道:“阮阮出来之后,突然想起有事问我就回来了,所以我们说了会儿话。”
苏阮:“……” 个不要脸的! 苏阮对着谢渊有些疑惑的眼神,强笑着说道:“是荆南的事情,我有些地方不明白,所以问了祁大人几句。”
她抬头对着祁文府,有那么些咬牙切齿: “多谢祁大人替我解惑。”
祁文府淡定道:“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不用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