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见容氏出来,忙停住话头,屈膝福了一福。容氏笑着招了荀卿染过去,一起在榻上坐了。 “果然是好个模样,经得住细看,是个齐全的孩子。你这头发极好,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好头发,连假髻儿都用不着,唉,现在老了,都白了。”
容氏笑着上下打量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笑,“老太太现在头发也不少,老太太的年纪身份,称着这一头银发才贵气那。”
“这孩子会说话,”容氏又低头看荀卿染的手,似乎发觉有什么不对,就让丫头拿了眼镜来戴上,“唉呦,这只手怎么伤到过?”
荀卿染心说这老太太还真细心,“不小心烫着了,已经用了玉容膏。老嬷嬷们说,再过一年就看不出来了。”
容氏嗯了一声,也没问是怎么伤到的,只说,“玉容膏别的还一般,治烫伤还算有效。”
说着就转头吩咐拿丫头,“珊瑚,去我那匣子里,拿两瓶玉容膏来给表姑娘。”
又对荀卿染嘱咐道:“虽然没留疤,也要当心。那玉容膏要每天用,不用等明年,一个月半个月的,就全看不出来了。”
荀卿染忙又谢了。 这时就听得外面一连串的笑声,原来是齐婉丽几个簇拥着个穿着浅蓝茧绸薄棉夏衣男孩,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来。这男孩长的唇红齿白,在这一众漂亮的小姑娘中间也毫不逊色。 “给老太太请安。”
男孩走到容氏跟前俯身下拜。 容氏早已笑的合不拢嘴,携了这男孩的手,连声地问在学里有没有累着,饭吃的可顺口。那孩子一一答了,就看向荀卿染。 容氏向荀卿染道:“这是你姨妈的小儿子,仪儿,比你小了三岁。”
又对齐仪道:“这是你荀姨妈家的三姐姐。”
齐仪忙过来拱手见礼,荀卿染也站起身还了一礼。 众人纷纷围着容氏坐下,齐仪上下打量荀卿染半晌,就道: “这位三姐姐,看着好生面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你这三姐姐一直在颍川,才进京来,第一次到咱们家,你哪里见过?”
容氏笑道。 “卿染姐姐别听他胡说,总爱拿这番话来戏弄人。”
颜明月在一边白了齐仪一眼。 齐仪陪笑,“并不是胡说,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清了。”
“或是见了什么人和我长的相像吧,人有相似,并不出奇。”
荀卿染道。 “姐姐的名字是卿染两个字?”
齐仪想起颜明月对荀卿染的称呼。 荀卿染点头。 齐仪连声称赞是个好名字, “宋朝杨时有诗云:霜染溪枫叶叶丹,翠鳞浮动汐波閒。盘盘路转千峰表,冉冉云扶两腋间。掠水轻鸥晴自戏,凌风飞雁暮争还。结庐姓字无人会,静对庭阴一解颜。 又有诗曰:雨打青松青,霜染枫叶红。”
众人听着齐仪掉书袋,都听的聚精会神。 “姐姐这名字的来历我知道了。姐姐家有座园子,遍种枫树,就叫做枫林晚。姐姐名字里这个染字,想必就是这样化用来的。……说起来要说京城秋天看枫叶,还是香山最好,不过不用出城去香山,在城西的抱朴园也是极好的……” “还是这样人来疯,这个时候就有的说,怎么昨天你老子考你书,你就一问三不知起来了。”
容氏笑着打断齐仪的话。 齐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五爷在学里念书?我有个弟弟,名字叫做君晖,和五爷同样的年纪,如今也来了京里。”
“哦,怎么不曾带来一起见见?”
容氏问。 荀卿染笑了笑,“他小小年纪,刚中了乡试的解元,进京来是为了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他先生写了荐书,要荐他去鹿山书院就学。这些天,我父亲正带着他去拜会书院的先生。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
容氏听得,“十三岁的解元公,难得难得,荀家果真是代代出文曲星的,好! 回去跟你父亲和母亲说,让那孩子有空来我家坐坐,也和仪儿认识认识。仪儿也要个肯读书上进的朋友,以后一处伴着也好。”
荀卿染忙答应了。君晖还要专心读书,不过多认识些朋友,总是好的。 众人正说的高兴处,外面有人报说四爷来了。就有小丫头去打起了帘子,随着脚步声,齐攸走了进来。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齐仪已经第一个站起来,两手垂在身侧,站的规规矩矩,齐婉丽等几个姑娘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荀卿染见了也忙跟着站起来。 与第一次在颍川时不同,齐攸进来时是穿着大红的品级武官衣袍,不过还是一幅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眉间那颗朱砂痣将他整个人的煞气柔化了许多。 “给老祖宗请安。”
齐攸走到容氏跟前拜了一拜。 容氏忙叫他起来,又拉了荀卿染让她坐下,“你是客,不必如此。攸儿,快来见过你三妹妹。在你姨妈家应该见过的吧。”
齐攸进门时,目光在荀卿染身上打了个转,就移开了,这时就走过来,叫了声三妹妹。荀卿染忙福了一福。 等齐攸在座位上坐下,齐仪、荀卿染和众女孩才跟着坐下来,不过却没人敢再说笑。荀卿染低着头,心道,原来这个人的气场在家里也是如此,倒有一桩好处,夏天能省了不少冰块的花销。 容氏问了几句齐攸差事上的话,就说道,“我和你妹妹们在这自在说话,你荀家姨妈在你母亲那里,你去见见吧。”
齐攸就站起来,招呼齐仪,“五弟,你过来。”
却是要齐仪和他一起去。 容氏点点头,齐仪垂着头,拖手拖脚地跟在齐攸身后出去了。两人刚出屋子,几个姑娘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话。荀卿染听得她们是在笑话齐仪,荀卿染有些不解。 容云暖就凑到荀卿染耳边说,“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很疼五哥哥,五哥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两个人,就是二老爷和四哥哥。尤其是见了四哥哥,跟个避猫鼠似地,实在好笑。”
荀卿染也觉得好笑,心道明明你们都怕这位四哥哥,偏爱拿齐仪出来打趣。 “难道这位四哥哥脾气不好,爱欺负弟弟?”
荀卿染小声问。 容云暖摇摇头,“这倒没有,四哥哥只是不喜五哥哥贪玩。”
“那是为什么?”
容云暖颇为这个问题苦恼,想了半天,只说:“也不知为什么,四哥哥不用说话,人都怕他。”
方氏来向容氏告辞时,容氏反复挽留。 “这几个孩子,我都喜欢的很。知道你必不肯留她们在这,只是咱们两家现在离的近,要是不嫌弃我老太婆,就常带她们过来逛逛,她们小姐妹在一起也热闹。”
容氏嘱咐道。 方氏只得笑着答应了。小姐妹们少不得也各自辞别一番,约定以后常来常往。 ――――――――――――――――― 马车在荀府二门停了下来,金嬷嬷先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走上前扶着方氏下了车。早有人得了消息抬了软兜过来,方氏让水仙扶着荀淑兰坐上去,众人围随着来到思安院。方氏就让人将荀淑兰先安置到里屋,又吩咐人去请太医,看来是生怕女儿因为今天落水的事而落下病根。 安排好了这些,方氏就自顾换衣裳梳洗,只把荀卿染几个晾在那,既不让座,也不让她们回房。荀淑兰偷偷撇了撇嘴,荀淑芝惶恐不安地垂了头,荀卿染也垂了头,站在那里。她知道,方氏恐怕要就荀淑兰落水的事情发落她们。虽然整件事和她无关,但是方氏从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面讲道理。 金嬷嬷在旁陪了一会,看见门口有个小丫头晃了一晃,就悄悄退了出去。 方氏收拾完毕,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半晌,才开口说话。 “你们四妹妹落水,你们几个年长的就在旁边看着,你们可知错?”
三个人齐声应是。 方氏却越发生气,啪地一声摔了盖碗,“她年纪小,经不得别人撺掇,你们怎么不提醒她,怎么不拦住她?她若出了事,你们以为就能得了好处。呸,如果她有什么好歹,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
方氏这训斥没头没脑,三个人却只能听着。 “淑芳,听那船娘说,你妹妹要上那小船,你就在旁边看着,不仅不拦着,反而鼓动你四妹妹,可有这回事?”
荀淑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母亲,我冤枉。我劝四妹妹,可四妹妹让齐家五姑娘一说,就非要去坐那小船。我没办法,就让二妹妹千万拦着四妹妹,我就想去找太太,可我一转身,四妹妹的船已经划走了。”
真能忽悠,荀卿染腹诽。 荀淑芝也跪了下去,“我劝四妹妹,四妹妹不肯听我的。”
“都是废物!”
方氏骂道,又转头看荀卿染,“你们当时拦不住,怎么不马上来和我说?”
“我……”荀淑芳开口。 荀卿染赶紧屏息细听,她很想知道荀淑芳要怎么辩解。可不能荀淑芳继续说话,金嬷嬷从外面慌里慌张地一头撞了进来,一下子扑到方氏跟前,哭道:“太太,求太太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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