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几个人出了方氏的上房。 “三姐姐,你的屋子在哪,我们去你那玩。”
郑姝儿就走过来,拉了荀卿染的手,热切地说道。 “听说大姐姐正在绣嫁妆,如果不嫌我们烦,我们先看看大姐姐的嫁妆绣的如何了,听姨妈说,大姐姐的活计是顶尖的。”
郑好儿上前一步对着荀淑芳说道。又转过头压低声音在郑姝儿耳边说,“三姐姐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急什么?”
方才郑姝儿只顾和荀卿染亲热,荀淑芳在旁看的已经有些撇嘴,这时听了郑好儿的话,不由得回嗔作喜,领了几个人进了她的屋子。 荀淑芳自从定亲,就在思安院住下,方氏将一间厢房拨给她住。荀淑芳请大家坐下,就让人拿了她绣的嫁衣给大家瞧。 盖头只绣了一朵花,嫁衣还差一个袖子没绣好。 郑好儿自然是赞不绝口,郑姝儿也好奇地拿起荀淑芳的嫁衣来瞧。荀卿染坐在旁边,顺手拿起那件盖头,看得出那朵花却是出自荀淑芳之手。可那件嫁衣上,几乎全都是春桃的针线。因为春桃曾在荀卿染那做过针线活,因此荀卿染认得春桃的针线。 嫁衣一般都要新娘子亲手绣,但是荀淑芳并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尤其定亲后,荀淑芳在方氏面前大大地有了脸面。方氏出门,荀淑芳就说成亲后,她也要出门应酬,要跟着方氏多认识些亲戚。就是在家里,荀淑芳也不肯坐在屋里做活计。因此索性把嫁衣都交给春桃一个人在绣,荀淑芳实在闲了,才绣上几针。下人们开玩笑,说春桃足不出户的绣嫁衣,倒像是要出嫁的小娘子。 郑好儿几句赞扬,把荀淑芳喜的什么似地,直把郑好儿引做了知己。 荀卿染打量了郑好儿一眼,尽管见面不久,郑好儿成熟稳重,说话处事老练圆滑,几乎给每个人都留下了好印象。就像刚才提出先来荀淑芳这,是她会看眼色也好,或者是懂礼数也好,说话行事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看了荀淑芳的嫁衣,大家就到水畔居来。一进院门,郑姝儿就问:“三姐姐住哪个屋子。”
这次郑好儿没说什么,荀卿染就把人都领到自己房间,大家围在窗前的桌子旁坐定,桔梗和麦芽端上来香茶鲜果。 后窗开着,可以看见外面一池荷花,有微风吹来,满屋子都是淡淡的荷花香气。 “原来三姐姐也和我一样,不喜欢薰香的。这屋子收拾也清雅,只这一窗的荷花,一室花香,就好过金玉满堂。”
郑好儿笑着说道。 荀卿染心情很愉悦,郑好儿话虽不多,但是句句能说到人心里。 郑姝儿大眼睛环顾四周,看完屋内的摆设,又打量麦芽和桔梗几个,忽而发现旁边多宝格上放着一艘西洋帆船木模型,便走过去,拿起来端详。 “姐姐这只船也是我哥哥送的不是?”
荀卿染看了看,正是郑元朗这次到颍川,送给她的礼物,就点头说是。 “这只船还是一个西洋商人送给我哥哥的,我当时喜欢的不得了,要哥哥送给我。哥哥不肯给,说是要送人。后来哥哥给姨妈贺寿,就不见了这只船,原来是送给三姐姐了。”
“想是你哥哥故意逗你着急。这样的船,我们姐妹每人一只,都是表哥送的。”
荀卿染道。 “哦,我知道的,那种我也有,是咱们自己作坊仿制出来的,怎么能和这个比。”
荀卿染看荀淑芳和荀淑兰眼睛都转到那艘帆船上,忙说,“我并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妹妹快过来歇歇,尝一尝我这茶。”
“怎么没有区别,这只放在水里是能走的,别的就不行。三姐姐你别不信,我以为这船就是我的了,偷偷刻了字的,你瞧,就在这角落里。”
郑姝儿却认了真。 荀淑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荀卿染,随即站起身。 “快给我瞧瞧,二表哥也送了我一只,我还以为是一样的,原来竟不是。二表哥这是厚此薄彼啊。”
郑姝儿被荀淑芳这样一说,顿时有些尴尬。 “小玩意儿罢了,就你小孩子脾气,总爱在这个上面用心。”
郑好儿嗔怪郑姝儿,又指着多宝格上一本书问荀卿染,“那是三姐姐平时看的书,能不能给我看看?”
“有什么不能的。”
“那劳烦大姐姐递给我。”
荀淑芳本要去瞧那帆船,正走到那本书旁边,就被郑好儿叫住,只得先拿了那本书过来。等她再回身想看那艘帆船时,麦芽早得了荀卿染的示意,将帆船收起来了。 方才有郑好儿那番小孩子的话,荀淑芳也不好再借题发挥,只得罢了。 “山海经,原来三姐姐也喜欢看这样的书。”
郑好儿将书接在手里,打开来看。 郑姝儿也看了书的封面,“我还以为三姐姐必定是会把列女传摆在床头,或者是唐诗宋词,没想三姐姐爱看的是这样的书。”
“你啊,总有这样奇奇怪怪的念头。”
郑好儿白了一眼郑姝儿,显然姐妹俩感情很好。 “我也不过闲的时候,偶尔翻翻。”
荀卿染道。 “也是,你们不知道,三妹妹只怕连里面的字都认不全。”
荀淑芳抿着嘴笑。 荀卿染心道,荀淑芳,不吐我的槽,你会死吗。 “怎么会这样?”
郑姝儿诧异,郑好儿也抬起头看荀卿染。 荀卿染笑笑,并不答话。 “我还以为三姐姐必定是个才女。”
郑姝儿道。 “说起才女,我们家还真有,就是……”荀卿染拿手指指着荀淑芳,荀淑芳正笑着等人赞她,不想荀卿染手指往旁边一斜,“就是我们四妹妹。”
荀淑兰最近跟着许嬷嬷学规矩,行动举止,比过去大方了很多。若是平时,大家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早就焦躁起来,今天这么久都没发作,可见许嬷嬷的教育有多么成功。 “母亲经常提起四姐姐,说是和姨妈极像,德容言工俱佳不说,还是颍川有名的才女。让我们姐妹,有机会要和四姐姐多学学,还说我和四姐姐长的有些像。若我再和四姐姐多像几分,那我可就知足了。”
郑好儿放下书,笑着拉了荀淑兰的手。 荀淑兰少不得谦逊了两句,又请郑家姐妹到她屋里,还叫了许嬷嬷出来。 郑好儿见了许嬷嬷的举止做派,一点没托大,还站起来,还了半礼。 ――――――――――――――― 思安院上房,郑姨妈正和方氏促膝而谈。 “……你家那三丫头,我看着很好,听说还没有定亲是吧。”
方氏沉吟片刻,道:“妹妹你也知道,对四丫头,我打算是和妹妹对好儿的打算一样。现在,只有大丫头是定了亲,这月底成亲。二丫头和三丫头,暂时没定亲。”
“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没耽误事。”
方氏看着郑姨妈,“妹妹,你这是给朔哥儿提?你又没见过三丫头,怎么一开口就提她?”
“哦,瞧我,一高兴,就忘了说。不是给朔哥儿,是给朗哥儿提的。朗哥儿在颍川时,就写信给我,求我跟你聘你家的三丫头。我当时就想写信,后来又有了消息,知道你要进京,正好我为好儿候选的事,也要进京,就想着咱们姐妹当面说更好。好在她没定亲,不然我要落侄子的埋怨了。”
“朗哥儿什么时候瞧上了三丫头,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小孩子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看对眼了那。姐姐问这些做什么,只说肯不肯答应吧。”
“这个……”方氏脸上有些为难。 “姐姐有难处?”
“妹妹,你知道,三丫头只是庶出。朗哥儿现在虽然功名不显,以后少不得也捐了官。这……” 郑姨妈笑了,“我还怕你说朗哥儿身份配不上染丫头。这就不用担心了,朗哥儿他自己愿意。我知道染丫头是庶出,不过看中她这个人。不瞒姐姐,朗哥儿也有几分家私,嫁妆什么的,姐姐都无需担心。”
方氏这到不好说什么了。 “我这侄子着实孝顺,这么大了,就求我这个伯娘这一件事,况且还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姐姐,你就答应了吧。你家的丫头,知根知底,以后日子也和顺。”
方氏有些不自在,只是耐不过妹妹央求:“好吧。只是我同意还不成,还要和我们老爷商量商量。”
“这事姐姐答应了,就算成了。女孩家的婚事,姐夫自然是听姐姐的。姐姐快和姐夫商量好了,我也好派人来提亲。”
“朔哥儿也老大不小了,他的亲事,妹妹心里可有数。”
方氏又问起郑元朔的婚事。 “我是早看中了淑兰的,只是你又给她安排好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朔儿这孩子,年纪比朗哥儿大,可实在没个成人的样子。 我想先让他在齐家的族学里,跟着学两年,慢慢再给他找合适的姑娘吧。”
方氏送走郑家母女,心下核计了半天,才找来荀大老爷,说了郑姨妈求亲的事。 “这却不巧,三丫头的婚事,我已经答应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