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是郭开远的,自然要他认下。”
齐攸理所当然道。玉娘家和郭开远家是世交,玉娘一直在郭开远营中,受郭开远照顾,这个孩子当然是郭开远的。郭开远害怕甄氏,因此借机会送玉娘到他这来,事先又不和他打招呼,仗着他不好女色,还有荀卿染的大度宽厚,现在这个孩子,一定要郭开远认下。 荀卿染听了齐攸的解释,有些囧。当初唐佑年明明说这几个都是刑李园送的,可现在才知道玉娘和绿芙都是郭开远送的。是了,当初她也是先有了成见,唐佑年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 唐佑年果然滑头,死道友不死贫道。 “四爷,也许孩子的父亲并不是郭开远。”
荀卿染直起身,“绿芙和我说,玉娘总是念叨一个名字。”
她方才忘了跟齐攸说,玉娘心心念念着一个人的事,因为她觉得那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一时有没想起来。 “哦?”
齐攸挑了挑眉,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找到这个孩子的父亲,那么就让郭开远认下来,管他家里是不是醋海翻波。 “阿泽,”荀卿染道,“玉娘总是念叨阿泽。”
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怀孕后,以妾身未明的境况下,依然甘之如饴,还心心念念的人,十有八九是孩子的父亲,而且玉娘是爱这个孩子的父亲的。 “阿泽?”
齐攸似乎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莫测。 “阿泽,”荀卿染也在想这个名字,突然心中一动,“我就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现在才想起来。”
荀卿染拉着齐攸到旁边坐下,“四爷,你还记得咱们去梅园见康郡王和王妃,王妃说起你们小时候在一起习文练武的事,说到学习茶道,就提到了阿泽这个名字。我想多问问,她却不肯和我说了。”
荀卿染打量着齐攸的脸色,“难不成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那个阿泽?”
人有重名,何况还不知道姓氏,“又或者,郭开远小名叫阿泽?”
齐攸没有回答荀卿染的话,而是回到婴儿身边,俯下身去,盯着婴儿的小脸打量。 那婴儿紧闭着眼,通红的脸还有些皱皱的。齐攸伸出手,似乎想把婴儿弄醒。 “他怎么不睁眼睛?”
齐攸问。 荀卿染看着齐攸的动作 ,忙将齐攸的手挡开,护住婴孩。 “才出生,哪有那么快,还得过些时候才能睁眼那。”
荀卿染道,“四爷,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荀卿染盯着齐攸的脸,怎么齐攸对这婴孩突然之间兴趣大增。 “这个,我还得去查一查。”
齐攸又将婴孩上下打量了 一番,这才说道。 咦,不再坚持一定是郭开远了,荀卿染怀疑地看着齐攸。 “放心吧,一定查得到。”
齐攸道。 荀卿染将婴孩抱起来,也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在她的见证下诞生的,是她亲手救下的小生命,又或者因为她也正怀着身孕的缘故,她对这个婴孩有种莫名的情愫。齐攸说一定会找到他的父亲,她有些高兴,没有了母亲,还有父亲,就不算来历不明。可是如果找到了他的父亲,只怕这孩子就会被接走,荀卿染心中有些舍不得。 “你身不得他?”
齐攸看出了荀卿染的心思。 荀卿染点点头。 “吕太医来了。”
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吕太医带着药箱从外面进来,先是查看了婴孩。 “恩,是个命大的。”
吕太医对婴孩的状态比较满意。 小丫头送上茶来,三人分宾主落座。 “这孩子能活下来,多亏了夫人当机立断,有救治得法。”
吕太医说道。 “不过是侥幸罢了,吕老您经验丰富,手快而稳,如果没有您,这孩子才难见天日那。”
荀卿染笑道。这是真的,她虽然知道那个时候应该尽快剖腹取出孩子,可让她亲自动手,她还没那个本事。 “夫人太过自谦了。”
吕太医道,“老夫当时只是吸出这孩子嘴内的粘液,本以为已经没救了,还是夫人那呼气、按压的法子,才真的救活了他。老夫能不能问问,夫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法子?”
齐攸不由得多看了荀卿染几眼。方才荀卿染和他只是讲述事情的大致经过,现在他才知道这些细节。他这个妻子时常有惊人之举,让他惊喜、刮目相看。他也想知道,荀卿染是从哪里学到的本事。 “原来在颍川老家的时候,三叔家有藏书阁,收藏了许多图书。我再闲暇的时候,最喜欢待在那里,很是读了几本书。这个法子,我在一本书里见过的。今天事情紧急,为了救人,就拿出来试一试。”
吕太医连连点头。 “老朽看夫人的手法,有所触动,回去又翻了翻书。夫人这法子,确实早有记载。东汉张仲景所著《金匮要略》中“杂疗方”中记载有就只窒息的病人,‘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
还有晋代葛洪所著《肘后方》中救卒自缢死方记载,“徐徐抱解其绳,不得断之,悬其发,令足去地五寸许,塞两鼻孔,以芦管内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夫人方才的手法,结合了这两者,又能考虑到婴儿体弱,只用一指指肚按压,实在是妙啊。”
原来古时候心肺复苏术早就存在了。 荀卿染有些汗颜,这是她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好在当时没有只走形式,是好好学了的。 荀卿染瞄了眼齐攸,正好齐攸也转过头来看她。 “不过是活学活用了前人的经验。”
瞧着吕太医那激动的样子,荀卿染只好含糊道。 吕太医很是高兴,“老朽行医数十年,年纪大了,又得大人和夫人看重,正想着要将行医这些年的笔记整理一下,以后入土,也有些东西能留给后人。老朽想将夫人这救治窒息婴儿的案例,编写进去,还要问大人和夫人的示下。”
著书立说,留给后人参考,这是件大好事,荀卿染怎么会不同意。不过她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看向齐攸。 “原来吕老还有这样的壮志,我们自然是赞成的。”
齐攸点了点头,“吕老尽管放心著书,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齐攸道。 吕太医站起来,郑重地躬身施礼,齐攸能够支持他著书,这可是极大的助力。 送了吕太医出去,荀卿染才想起来,方才谈到婴儿的父亲,齐攸的态度有那么点奇怪。 “四爷,这个孩子……” 齐攸打量着婴孩在思考。 这边许嬷嬷已经叫了人牙子,领了几个奶妈来让荀卿染挑选。这人牙子来往过几次,知道总督府要用人,专门挑了身体健康,知根知底的送过来。 荀卿染和许嬷嬷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一个叫张嫂的,给婴儿做了奶妈。就在暖阁内安排了一个房间,又另外安排了婆子、丫头,一起照料这孩子。 “得好好地想个名字。”
荀卿染坐在炕上,翻开书卷,思索道。 掌灯时分,总督府前院 一壶梨花白,三五样精致的小菜。 “……就是这样。”
齐攸意味深长地看着桌对面的人,“这孩子,莫非真的是你的?”
那人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有些发懵,“……她竟然就有了身孕?还……” 这就是承认了! 齐攸脸色豁然开朗,“没想到啊,没想到。”
齐攸语气中有些戏谑。 “我并不知道。”
对面的那人可没齐攸的轻松,依旧有些发呆。 齐攸欣赏了一会对方的窘态,才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看看那孩子吗?”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灯光下,眸子是淡淡的青金色。 “不能,卿染让人把孩子安排在主院暖阁里,已经请了奶妈照顾。吕太医说他很壮实,但毕竟是那样生下来的,不能随便抱出来。”
“我又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那人执了酒壶,给齐攸斟酒。 “咱们之间,还用说这样客套的话。”
齐攸不满道。 “是,好兄弟。”
那人朗声笑道。 几杯酒下肚,那人似乎有些醉了。 “这是没有想到的事,她竟然有了身孕……” “我有儿子了,该取个什么名字?”
“你不用操心,我看卿染在翻书,应该能取个好名字……吧。”
齐攸又给那人斟酒。 “哈哈,”那人又大笑了两声,“好吧。她是那孩子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字就让她来取。”
主院 上房 ”这孩子的父亲并不是郭开远,是另有其人,……就是阿泽。”
“难不成就是那个阿泽?”
荀卿染追问。 齐攸想了想,没有否认,也没有解说。 “他在哪,要把孩子接走吗?”
齐攸摇了摇头,“他不方便。”
荀卿染莫名地有些松了口气,“那咱们就留下这个孩子?”
齐攸点了点头。 “四爷,你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你翻了半天的书,还没想出来?”
齐攸道。 “就是没找到合意的。总觉得文邹邹的名字不好,他是劫后余生,死而复生,绝处逢生,是叫复生好,还是叫逢生好?”
荀卿染好齐攸商量道。 荀卿染奇怪的取名品味,齐攸揉了揉眉心。 “就叫复生吧。”
齐攸道。 “恩,不如叫福生。”
荀卿染低下头,轻轻将小福生的小手握在手里,希望他以后常有福气相伴。 “遇到你,自然是他的福气。这个名字好。”
齐攸道。 小福生挣动手脚,依旧闭着眼睛,却张开嘴,哭了起来。 荀卿染忙将福生抱起来哄,却一时不得要领。奶妈和许嬷嬷闻声进来。荀卿染一脸专注地瞧着许嬷嬷好奶妈的动作,不时轻声询问,也伸手去帮忙。 齐攸靠在椅背上,瞧着荀卿染的侧脸,已经略微突起的小腹,整个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