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以后要住在齐府,自然是要来拜见众人。不过荀卿染原来的打算是晚些时候再带麦芽来,但是齐二夫人提出来了,她也不好反对。 这边打发人去请麦芽,一会功夫,外面就报说唐大奶奶来了。荀卿染站起身,将麦芽迎了进来。 麦芽原是荀卿染身边相貌最出挑的丫头,又兼是个外向的性子,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几个是不认得她的。如今这屋子里的,自然更是认得麦芽。 麦芽一身贵妇人的装扮,比原来做丫头时的美貌,更多了几分贵气和庄重。一时间,众人目光都集中在麦芽身上。那些丫头们的眼神中都难掩羡慕,原本和她们同样身份的人,如今却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齐二夫人、大太太、齐二奶奶、齐三奶奶也都转过头来打量麦芽。 荀卿染拉着麦芽的手,送到容氏跟前。 麦芽向容氏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容氏忙让荀卿染扶了麦芽起来,又叫麦芽走近些打量了一番。 “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容氏笑道。 “老太太说的是。”
荀卿染忙接过话头,“她也算是苦尽甘来命中的福气,便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就是这样巧。”
荀卿染就将齐攸请了吕太医给她调养身体,吕太医因此和麦芽相认的事说了一番。 “……平西镇的董大人和董夫人做媒,这才结成了这段良缘。”
荀卿染笑道。 这些事情本来在信中也都是说过的,之所以现在她又拿出来说,不过是怕这里有人不忿麦芽从婢女身份一跃而成了朝廷命官的正室。荀卿染重提此话,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 齐二夫人摇着扇子,脸上带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荀卿染。 “还真是没有想到的事。”
大太太打量着麦芽道。齐三奶奶站在大太太身后,却是偷偷撇了撇嘴。 容氏就叫人拿了只玉如意来,给麦芽做了见面礼。 “多谢老太太。”
麦芽略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了。 荀卿染又领着麦芽见了大太太和齐二夫人,然后到了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不过是平辈之间相互福了一福。 齐三奶奶回礼就有些勉强,倒是齐二奶奶笑的十分热情。 “四弟妹早就打发人送了信来,说了妹妹的事。做什么去别处寻宅子,这府里别的没有,空房子还有几间,老太太和太太也是如此说,你只管安心住下来。”
齐二奶奶笑着对麦芽道,又转向荀卿染,“就是咱们花园子后头的香樟院,我已经派人拾掇好了。先安顿下来,看着哪里不好,只管和我说。”
香樟院正是荀卿染看好的两处院子之一,却也是极妥当的,荀卿染自然笑着点头。 “让二奶奶费心了。”
麦芽道。 “妹妹怎地叫的这样生分,唐大人和四爷情同手足,和二爷难道就不是兄弟。你与四弟妹情分不同,我便托大,你叫我一声二嫂可也使得吧!”
齐二奶奶故意嗔道。 “二嫂不嫌你,还不快叫那。二嫂可是管家的好手,若是闲时肯提点你两句,你受用无穷那。”
荀卿染在旁笑道。 麦芽爽快地叫了声二嫂。 “好,就该如此和睦。以后在这里住着,也莫要外道才好。”
容氏笑道。 齐三奶奶正和几个人站在一处,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酸气外露。 荀卿染只当没听见,说笑着又带了麦芽坐到容氏身边。 “这样的好姻缘却是难寻的。”
齐二夫人慈和地笑道,“不比那些盲婚哑嫁的,他同在府里,知根知底的。也多亏了染丫头,最是个最周全妥帖的人,才能成就这样的好事。”
麦芽是个直性子,听得齐二夫人赞荀卿染,就想点头附和,可一转念间,又闭上了嘴。 荀卿染自也是听到了齐二夫人的话,对齐二夫人如此赞美,她也有些意外。 “老太太,信里不好细说,说起来,他们两人这门姻缘真说得上是巧中巧,缘分天定,比那书上还离奇些。”
容氏平时就爱听戏,又常叫了女先儿来讲书,听荀卿染这么说,马上就有了兴头。 “他们两个的大媒,除了董大人和董夫人,还有一位,谁也猜不到,”荀卿染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就是土地爷。老太太还记得两年前那场地动吧?”
两年前那场地动惊动朝野,这些人自然是听说过的,而荀卿染又是因缘际会得了诰命,大家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地动上面。 “怎么不记得?”
容氏拉了荀卿染的手,“你们都不肯和我说实话,着实凶险是不是?”
“老太太,您看我和四爷不都好好的,还有了瑄儿和福生。”
荀卿染忙安慰着容氏。 “四爷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小丫头的禀报声。 容氏马上坐直了身子,眼睛往门口看过去。 小丫头打起帘子,齐攸一身朝服,怀里抱着瑄儿,一只手牵了福生,从外面走进来。 荀卿染忙站起来迎过去,齐攸弯腰将瑄儿放到地上。瑄儿就和福生拉着手,走到荀卿染身边来。 齐攸快走几步上前,跪在容氏跟前。 “不孝孙儿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
容氏颤巍巍地扶了齐攸起来,两眼含泪上下打量齐攸,“让祖母好好看看。”
齐攸比容氏高了许多,为了让容氏看的清楚,因此略微弯着腰。与四年前相比,齐攸的肩背更加宽厚结实,因而显得更加高大,下巴上蓬勃的胡茬更是显示他已经从少年蜕变成青年。 容氏拍打着齐攸的肩膀,连声说好,“回来了,就好。”
齐攸忙扶着容氏坐回到榻上,又过去拜见了大太太和齐二夫人。 荀卿染又将瑄儿和福生送到榻上,让她们挨着容氏坐了。瑄儿童言童语,一会就将容氏逗的开怀大笑。容氏又让人搬了椅子到炕边,让齐攸在她脚边坐了,祖孙两个说话。 “老太太,祖祠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要四爷、四奶奶去祖祠里,给祖宗们磕头。”
一会功夫,姜嬷嬷从外面进来向容氏回禀道。 容氏点头,又让荀卿染去换了衣服来,“莫要错过了时辰。”
荀卿染忙答应了,让桔梗等人服侍着按照诰命的品级装扮了,就和齐攸一起到祠堂磕了头。 说起来这并不是平常祭祖的时节,但是齐攸外任这几年做的风生水起,朝野颇有声望,自然是齐家的骄傲,而荀卿染这二品夫人的诰命,又是圣旨特意赐下的,因此这夫妻两个同去祠堂磕头,是极有体面的。 磕完了头,两人就又回宜年居来。荀卿染一进门,大太太、齐二夫人、齐二奶奶都站了起来,齐三奶奶慢了半拍,也随后跟着站了起来。 府中众人早都知道荀卿染得了二品的诰命,但是知道和亲眼看见却是两回事。也只有到了现在,大家才真正意识到,这府里,除了容氏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女眷中论品级,荀卿染却是在其余众人之上的。 齐攸和荀卿染又在容氏跟前磕了头,才在容氏跟前坐了,众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就都散了吧。老四和染丫头留下陪我吃饭,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容氏吩咐道。 齐二夫人、大太太等就都告辞退了出去,荀卿染和齐攸也换了家常的衣裳,陪着容氏一起用了饭,又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祖孙两个分开四年,自是有许多话说,就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荀卿染亲自服侍茶水。 齐攸先说了进宫复旨的事。齐攸这算是卸下了平西镇的差事,至于接下来会任什么职务,是留京,还是继续外放,却还没有旨意下来。 “是这个规矩,先歇一阵子也好,多听听,多看看。”
容氏道。 齐攸点头称是。 “老太太,有些事情,不好在信里面说。”
齐攸又将应泽、宁馨、福生的事情和容氏说了。 “怪不得,你们信里不肯说,我就猜福生的来历。方才见了,就觉得面熟,原来如此。”
容氏恍然大悟。 “老太太,福生的身世,暂时还不能让人知道。”
齐攸道。 “放心,我虽老了,却还没糊涂。”
容氏点头道。 齐攸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最后说到善喜、王勤家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
容氏听得变了脸色,“那时候,我正没精神,你们太太说打发人去伺候,我也就没多问。哎!”
“染丫头坐过来,”容氏招呼荀卿染,“你们太太脾气固执,只是她也有了些年纪。哎,这件事你们处理的很好,只是又让染丫头受了委屈。”
“一家子骨肉能够和睦,孙媳妇不敢说委屈。”
荀卿染贤惠地陪笑。 容氏笑着点头,“好孩子,你是大度肯顾大局的。”
齐攸就端了茶杯给荀卿染示意茶杯空了,荀卿染明白这是要支开她,也就挑帘子从屋里退了出来。 齐攸见荀卿染出去了,才又低低的声音和容氏说起宋嬷嬷、钟大用袭击总督府。 “老太太、卿染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鬼门关前来回数次。她又是这样的性子,孙儿私下做主,再不肯往屋里收人,还请老太太成全。”
齐攸在容氏脚边跪了下来。